能在这样糟糕的的环境下,烧热水做饭,确实是个能吃苦的主儿。
“这里避风,烧火做饭不难。”
赵寒庆搅搅汤水,张嘴又要提一提带他回去的主意。
“你看这雪下的多厚啊。”
一直留意他的人怎会不知他要放什么屁,马上出口打断,佯装有趣儿地指着远处的树干说道:“树枝子都要被压断了。”
“雪下的那么大,为什么火还是会烧起来呢?”
话题陡转,登时沉闷下来。
”你也觉得我无情吧,亲眼看见他死的有多惨……”
赵寒庆听得晕头转向,想接话,又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会说话么?其实小时候他刚跟着我那会儿,他真的不会说话。”
提问的人也没有对他的答案抱有期望,继续道:“他爹砍死了他娘,他看到了,如果叫出声,他一样要死。他跟我说,他娘倒下之前,发现了他,对他摇头。他害怕,从那天开始,就再也说不了话了。”
“他死的那天,我眼睛都哭花了,我看不到他,他一定也看不到我。但是我想,如果我被那些人发现,他会不会死得很浪费呢?”
宋如常用了一个不适合形容生命的词,怪怪的。
“后来他会说话了,但是对我说话。他说我和他一样,娘死了,爹不疼。这么多年,好像我们才是兄弟一样。只是我没有想到,害得他没有娘的人,是我娘。”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梦一场。哪有人会和杀母仇人做兄弟,还为他赴死呢?”
赵寒庆说到底对于他还是抱有幻想,见他肯主动说这些绝不会向外人道来的秘密,心中刚筑起没多久的高墙没出息地松动起来。
“我还没懂事的时候,奇怪为什么父皇不愿意搭理我。就自己偷偷跑着去找他。有一次,在寝宫门外听到他跟人说话,他说我是妓子的儿子,不算他的孩子,能让我留在宫里已经是莫大的恩典。那时候我才六岁,哪里能懂这些东西?于是我找到伺候的奴才,比着葫芦画瓢,学了他的话。你知道那个老奴才的脸有多难看吗?要死的人都比他鲜亮。”
宋如常捂嘴,破声笑了两下,把头转过去,对着赵寒庆已经呆滞的脸挑挑眉:“怎么?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做眼线的什么都知道呢。”
“这个怎么知道……皇家私密,我不知道。”赵寒庆语言混乱,思绪亦是。在见到宋如常之前,他只知道四皇子不受宠,至于不受宠的原因,甚至都无人乐意探讨。
“其实父皇说的没错,我是妓子的孩子,哪怕有他一半的血脉,终究还是瑕不掩瑜。为了保命,我什么都能做。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继位,如果要从我们四个兄弟里面选一个,大哥最有可能……他的母妃是皇后,他手握兵权,他有妻有子……你看,如果不是我是妓子的孩子,我怎么会去做那种事?”
点燃的木柴已经有了偃旗息鼓的征兆,赵寒庆装成听不懂的样子与他躲开眼神低下头去挑拨火苗,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打成死结的心结。
“他跟三哥他们是死敌,只要他上位,三哥他们一定会死。所以我只能听他的。但是我也期盼着,如果是三哥做了皇帝,是不是我就不需要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了?”
见他不理会,宋如常也没有气馁,势必今天要把话说全都说开,省得之后继续跟他阴阳怪气地互相扎刺儿,浪费时间。
发疯和卖惨他一样擅长,在他眼里,汤锅旁边蹲着的小心眼男人跟那个死了月余的色鬼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需要人服软,需要人示弱、流泪。
想到这里,宋如常大方地从眼睛里抖出两滴眼泪来,赶在身边人心疼前做作地拿手揩掉,抽嗒道:“昨晚刚醒来的时候我真害怕,害怕你和他一样。因为我什么也没有,救我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放心吧。”
赵寒庆莫名其妙地被点了一下,又尴尬又脸热。摸着良心说,最开始见到旁观这位坐在桃花树下时,色心确实砰砰的跳的跟兔子似的。
但是两人年纪差了十几岁,用宋如常自己的话来说,做叔叔都足够了。再有什么肖想,那也是昨日黄花,不足为外人道也。
宋如常笑中带泪,瞧着他抓耳挠腮的糗样子,鼻尖因为冷气冻的微微发红,配上亮晶晶的眼睛,确实好看。
赵寒庆再次失败,盯得入迷,不禁拿这张脸与初见时稍显稚气的少年脸庞对比。
想着想着,嘴里魂不守舍地跑出一句不合时宜的问题来。
“快到你生辰了吧?”
专心憋眼泪的宋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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