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蘅并不着急,又对胡蝶仔细嘱咐了两句,才恋恋不舍地跟在宋如吉身后离开了。
等人走远,宋如常半眯着眼,保存力气:“老大来过了吗?”
“没有,圣医来过。”
胡蝶踢开宋如蘅刚刚坐过的圆凳,一屁股歪在床边,嘟囔道:“我不要去他那里。”
“我知道,不会去的。”
宋如常偏了偏脸,避过他吐出的热气,吩咐道:“你让赵寒庆去找老大,他得见我。”
听到这句话,胡蝶的头又往前窜了窜,趴在他脸边儿,仔细瞧了瞧他说这话时的表情,觉不出什么异样,终于放下了心。
毕竟这是宋如常自从武亲王府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提起宋如兕。他虽不知道每次宋如常在王府过夜是做什么,但是宋如常这次是从王府回来后才大病一场,用脚趾头猜都知道必定与宋如兕有关联。
赵寒庆来无影去无踪,使唤起来即稳妥又安心。宋如蘅前脚刚进宫面圣,武亲王的仪仗便摆到了四皇子府邸。
宋如兕来的声势浩大,人尽皆知。弟弟抱恙,作为长兄必定是要来这么一遭的。而且来的越晚,阵仗越大。以此来抹除故意装不熟的嫌疑。
淡云阁距离正门遥远,仅是一处狭小偏院。可是宋如常就喜欢这个位置,一直住在这里。
因为院子小,宋如常更有理由不让侍女随意走动,只拨了偏殿给胡蝶住,清净之余,稍显小气。
尤其是像宋如兕这种住惯宽阔殿宇的,跟着下人七拐八拐地来到淡云阁前,顿时觉得呼吸都有几分不顺畅。
引路的下人替他叩门,院里等候的赵寒庆马上应声打开,行礼请人进入。
宋如兕进门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虽然时间久远,但是他始终不明白燕帝为什么要安排一个暗卫在宋如常身边。
燕帝不喜四皇子貌似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驱逐出府,不闻不问,权不下放,有点血性的都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宋如常只苦在没有母族依靠,不能发展势力,被迫接受这一切不公正的待遇。
所以既然燕帝已然如此无情,再让手下守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监视?大张旗鼓地安插人手去监视一根只能依靠别人赖以生存的菟丝草所谓何用?
若是以明棋布暗子,为的是探测自己与老二兄弟俩的打算,倒是有几分可能存在。
不过……自己能想到这一层的可能,其他几人不会不知道。
思考间,胡蝶已为他打开殿门,识趣地在其背后轻轻合上。
此刻,寂静的殿内只留下同样满腹心事的兄弟二人。
“大哥……”
先开口的是宋如常,经过那夜的崩溃,再面对宋如兕时,他的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些从未有过的讨好与谨慎。
宋如兕暂且放下内心纠结,拨开垂坠下来的丝幔,来到床前。
“怎么瘦了这么多。”
自从得知他生了病,宋如兕心中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在看到这枯黄的脸色时,还是被惊了一把。
短短十几日,怎么就能把一个好好的人搓磨成这般形状?
“我害怕,大哥。”为了迎接宋如兕,宋如常特意半坐起来,一边手臂搭在架起的枕头上,皮肉单薄的身躯撑不起厚实的寝衣,半敞的衣襟若隐若现地露出排排胸骨,让人看得心酸发软。
他话说的哀伤,脸低垂着,鸦睫轻颤,自责的神情卑微可怜:“我罪有应得,活该如此。”
宋如兕最受不了他示弱。从前是,现在更是。他不是不知道这位无依无靠的弟弟之前有多少次有意无意地靠着翻来覆去说着那些让自己耳朵起茧子的车轱辘话来博取同情。
他这个天生的大英雄脑子就是喜欢美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幅可怜模样。至于美人性别为何,他并不在意。
宋如常不同于自己为稳固地位求娶的正妻王妃,有主见有手段。这位四弟因为势力薄弱,就算天生自带锋芒,那也是冰凌做的,怕火怕热,虚张声势,徒有虚表。
这般想着,原本就不坚硬的心更加柔软,宋如兕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默默含泪却隐忍不发的病美人,鬼迷心窍地伸出了手。
“不用害怕,圣医既然说你是腿伤,你好好养病就是。”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宋如常的脸,却在指尖即将触碰时刻惊神抽离,蜷缩手指佯装淡定。
一抹黯然的光在宋如常的眼中划过,无声地埋怨他刻意的疏离。
见此,宋如兕于心不忍,开口安慰道:“没人知道的。”
这句你知我知的安慰,仅换得床上人一个惨淡的笑容。
“再等一个月!”宋如兕不愿见他失落,又接着说道:“再等一个月,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果然,这句带了期限的承诺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有效,宋如常悬挂多日的心结终于有了解开的希望,他如释重负,眼中亮起重获新生的初光。
他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张了双手,见到宋如兕不再闪躲,遂大胆地环上了眼前男人健壮的腰身,发烫的脸穿过织金锦,滲入一点微微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