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以。”胡蝶不懂他的悲伤从何而来,更察觉不出他的凄怆怨懑。
只见他摇摇头,咧嘴打样道:“哭着笑才像。”
因着他的单纯天真,宋如常破功发笑,忍不住揶揄道:“好好好,我再不学你哭鼻子了。”
他连声答允,回身取了帕子给他擦眼泪,哄骗道:“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五百年前指不定都是一家呢,你不必伤心。我生在皇宫,母亲是皇帝的妃子,怎么会跟那个女人有关系呢?”
这样的道理胡蝶怎会不懂,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疙瘩登时解开不少,抓住在自己脸上摩挲的手,真诚道歉:“是我错了,都怪我。”
“不怪你,怪我长得人山人海,让你害怕。”
见他动容,宋如常继续打趣,敲敲书案上的食盒,冲他一挑眉:“哭累了吧,尝尝?”
这样长的台阶胡蝶岂有不下之理,当即掀开盖子左右各取了一块打着泪光嗝狼吞虎咽。
宋如常坐回轮椅,趁他吃的火热,一个人慢慢盘算起来。
刚才安慰的话不过是糊弄胡蝶这种不知皇家秘辛的天真人物。恐怕除了不谙世事的孩子和胡蝶,再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傻话。
不过胡蝶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看到那个女人笑着流泪呢?
难道是那个女人后面真的进了宫,被胡蝶看到了?
可是在他遇到胡蝶的时候,他才刚进宫不久,而所谓的母妃早已‘血崩’死去,如何能够相见?
“我第一次吃这个,是我还会说话的时候,一个辫子很长的姐姐给我的。”
对面的胡蝶囫囵吃了半盘。糯米做的食物不好克化,他中午刚到厨房偷吃了半只烧鹅,油水充足,暂时还不想全部吞入腹中,不然晚上睡不着,就吃不了明早的糯米鸡了。
“嗯,一口难忘是吗?”
宋如常还在思考,听他忆往昔,没有放在心上。
“她只给我一块,说几小姐在前面等她,很着急的样子。”
胡蝶取了案上的帕子擦手,抽抽嗒嗒地说道。
“几小姐?”
见他还在悲伤,宋如常忍俊不禁,暂时放下思索的难事,推理道:“还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吗,有很多小姐主子。”
“她穿的还不如我呢,可能就叫几小姐,我记不清了。”
比起小姐主子,胡蝶显然更痴心于辫子姐姐手里的好吃的。
想到他能把‘音符’当作别人的名字,‘几小姐’成为一个女子的芳名也不算难事。
“她看我吃的嗦手指,跟我说这个叫驴打滚,附近有卖的。然后我听到有人叫猪什么的,我以为是我娘在摊子那卖猪肉,就跑回去了。”
“但是回到摊子前,是我爹在那里剁肉。于是我给爹要钱去买,他说你看我像不像驴打滚?我说你的脸短,不像驴,像猪。他说快滚,小心老子打你。”
胡蝶把他老爹的神态模仿的绘声绘色,时而横眉怒目,时而挥掌恐吓,看的人捧腹大笑。宋如常从未有过与燕帝幼年对话的经历,更没见过燕帝的脸上出现如此生动的表情,除了面对长乐公主,燕帝几乎永远平着一张脸,偶尔的微笑动容,也绝对不是因为自己。
他托腮静静看着胡蝶的表演,这个前几年勉强有一张小圆脸的少年,如今出落的越发标志,标准的瓜子脸配上弯眉缘目,艳丽大方。
“你和你爹长得像么?”宋如常尝试着幻想了一下胡蝶系着围裙劈骨砍肉的场景,脑中浮现的画面不忍目睹,恶心的他连打哆嗦。
胡蝶习惯地噘嘴以示不满,反驳道:“我娘可是肉铺西施,我当然是和我娘长得像!”
宋如常只看脸型便猜出自己问题的答案,纯粹是为了逗一逗他。见他不再难过,继续肆无忌惮地与自己玩乐,总算是放下心来。
眼前的人即使作出如此做作的表情却依旧古灵精怪的可爱,足以见得其母亲的美丽。
然而纵是母亲如此美丽,也难逃男人的变心,与残忍的杀戮。
世间薄情之人,如过江之鲫。有几个是能坚守本心的?
胡蝶的老爹首当其冲,他的老爹更是不遑多让。
宋如兕、赵寒庆……
宋如常垂眸,丝丝凉意自脚底拔根而起,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