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水珠飞溅一片。
天气已经暖和,夜间也有不少人出来散步消食,牵着小孩的,遛着狗的,提着鸟笼的。刘巍思和庄遂平默契地往图书馆的方向走,渐渐远离了身后的宿舍区。
“遂平,你和纪老师吵架了吗?”
庄遂平眼睛盯着地面,闷闷道:“他叫我不要退学。”
“那不是很好吗?你本来也不想退学啊!”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再学了,他在乎的只是我能不能把论文写出来,能不能毕业,他根本,”庄遂平眼眶酸涩,“他根本不在乎我。”
刘巍思一时无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遂平,我不是要为纪老师说话,只是,我觉得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他不在乎你,才不会管你是不是要退学,才不会让你住他家里。纪老师以前从来不让学生去家里的,我去过几次,也是我老师的缘故。”
“纪老师对你,还是不一样的。”
庄遂平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刘巍思知道这种事情不好劝,便也适时住了嘴。
校道旁骑过两辆自行车,车铃“丁零零”地响。刘巍思拉着庄遂平,往路边站了站,待车子骑过去,才又走起来。
“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刘巍思抿抿唇,道:“阅冬回来了,住在秦老师那里,但是他师母说他现在不肯出房间,也不肯见人,我不能去看他,先来跟你说一声,以后有机会了,再一起去看看他吧。”
庄遂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本该说些安慰的话,可是脑子里一句也想不出来。
“还有别的事吗?”庄遂平看向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
刘巍思心虚地移开视线,想说没有,可还是点了头。
“巍思,我能感觉到,是你和严老师?”
刘巍思叹气,往前面的长椅走去,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去,道:“我老师有儿子。”
庄遂平跟着坐,心想,严老师有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刘巍思自顾自道,“他没提过,可是前段时间,他儿子突然就回来了。”
庄遂平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伸手拍拍他的背:“他会一直留下吗?”
刘巍思摇摇头:“我不是怕这个,严师兄,就是老师的儿子,他在国外有家庭,有工作,他只是过来出差,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听到他们吵架了。”刘巍思两手捂住脸,脑海里浮现出下午家里的场景来。他在房里,刚睡醒午觉,听见师兄隐隐约约的声音。
“……您就一点都不动心?那可是……”
迷糊中他听不见老师的回答,只有师兄的声音一直传进来:“到时候就不只有我了,还有您儿媳妇,您孙子!”
“研究文学么?哪里不能研究?欧洲多的是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学者,您不想见见?”
“严铮,”刘巍思眼睛一睁,他终于听见老师的声音了,“欧洲多的是,所以我去不去也不重要,但是这里需要我。”
“需要您吗?您不会以为自己在这里很重要吧?”听上去,师兄已经失去耐心了,“再怎么需要您,还不是因为一个学生做错了事就停了您的招生资格?!”
沉默,房子陷入了沉默,刘巍思甚至屏住了呼吸。
“只是一年而已。”
“那之前的十年呢?”
“严铮,这不是你能置喙的。”
“冥顽不灵!”
刘巍思攥紧了被角,生怕老师被气着了,可是没吵多久,师兄就摔门走了。刘巍思想出去,又怕老师难堪,于是度秒如年地躺了二十分钟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出房间,还假模假样地问今天师兄怎么没来,严先生只笑笑说,他今天忙,不过来。
庄遂平听完他的转述,却不大担心:“这不正说明严老师根本不想走吗?”
“不是的,”刘巍思摇了摇头,“老师一下午都很失落,他一定很后悔拒绝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