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要什么神位，不想对地府负责，让他坚持到现在的只是他个人的恨，而非崇高的理想。

可……当恨意的根源被清除，他似乎也再没了存在的意义。

或许天帝给他的指示就只有这么多了，或许接下来……只是一片空白。

他该何去何从？

他端详着父皇那张惹人生厌的脸，突然又有了几分留恋。若是自己没有遵照天帝的意思杀了这个混蛋，他是否就不会这么迷茫了？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父皇……”他低低地唤了声，“支撑你走到现在的……是什么？”

“你不是无情吗？你……追求的是什么？”

大殿里一片死寂，父皇低着头，掩藏着自己的答案，他第一次恨自己没有读心的能力。

他短暂地放下了威胁，烦躁地撇开头。

“孩子……”父皇第一次这样叫他，以至于北冥几乎没能理解，“要不要同我一起……对抗天帝？”

“祂奴役了你，不是吗？”

“你应该……也恨祂吧？”

他当然恨。

“所以……我们一起……”

父皇向他伸出手，也就是在那一刻，北冥看清了那种渴望。

“呵呵……”他因此而挥下最后一击，让最后的希望变作绝望，“你以为我要就此放过你吗？”

偏殿的喧闹掩盖了正殿的打斗，这也是真相被掩埋、北冥选择此时动手的的原因之一。他快步冲向偏殿去救溯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闹事的太傅。

“你……”

他快步掠过即将耀武扬威的太傅，草草留下一句：“父皇死了。”

“什……”

太傅的影卫冲来要拦住他的去路，他懒得多嘴，一击将其击飞。

“你也马上了。”

他没在等太傅反应出什么。这场政变的消耗太大，他有点累了。他随手秒了太傅，冲进偏殿找到了差点疯掉的溯冥。

他的溯冥兄踉跄着出来想来拉他，又被他晦暗的目光吓到。

“父皇死了。”

兄长扶着墙僵硬在原地，许久才说出一句：“你做的。”

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身子晃了晃。

“北冥！北冥！”“我有些累了……那个位置，我等着溯冥兄去坐。”

“我去？”溯冥摇摇头，但看着他的目光又只好点点头，“好、好吧……你……”

“等溯冥兄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做什么都可以……”他低着头，“杀了我以绝后患……也可以……”

“不、不不……我怎么能……”

耳鸣打断了陈溯冥接下来的话，他恍惚地盯着兄长的唇瓣煽动，只觉得自己也在慢慢散去。

“北冥！北冥！”溯冥兄抓着他摇晃着他，喊着他，“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

“别……别吓我……好吗？”

他只是累了而已，他只是想闭上眼睛，然后再也不醒来。

“别……别……我会去坐那个位置，我也不会杀你……你……北冥……你想想蒋哲辰……”

……蒋哲辰？

他咳嗽一声，突然笑起来。

“也是……白鸳刚刚说……他快回来了……”“对，对对，你想想他也好啊！”

“好，好。”他像是自语一般，“我该去接他了。”

现在想想……若是那次没有蒋哲辰，自己怕早就了了心愿彻底消散了吧。

……

看完展，兄弟俩的状态都不怎么好。蒋哲辰给北冥带的贡品北冥也没怎么吃，北冥像是僵化了一样呆坐着不说话。

“完了，我就不该提这个议。”蒋哲辰揽过苏北冥拍抚着哄，“给我们北冥都整成僵尸了。”

“你才僵尸……”“哎呀，这僵尸怎么说话了？”

北冥没力气地捶了他两下，靠在他肩上泄了气。

“我怎么感觉最近累过头了……”“就是累过头了亲爱的，你该休息了。”

“诶！”蒋哲辰发出了北冥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好在这次提议不坏，“要不咱们出去郊游呗，秋高气爽，天气好好！”

“可以啊。”北冥从他怀里爬起来，“我也好久没当回正常人了。”

“那就郊游，我正好知道哪个地方正好有烧烤节。”“真假，那就烧烤。”“那好，咱们就挑一个黄道吉日……”

边上的陈溯冥缓缓转过脑袋，愣愣地盯着他俩，如何就被蒋哲辰盯上了。

“要不……你要来吗，大舅哥？”

“滚，粗。”陈溯冥一口回绝。

“为什么？”北冥问他，“你也累了，出去野一会没事的，上次不是挺开心的吗？”

陈溯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锁紧眉梢。他复杂地望着北冥，抿着唇：“我……是不该和烛渊打架，但除了这个……我最近没做错什么吧？”

“没啊。”“那……为什么要带上我？”

“不不，这次不是什么惩罚……”“我不想去。”“促进感情嘛，正好和……”“我和你还不熟？我连你生辰八字都记得清楚。”

“总之，不去。”陈溯冥站起身走开，那身军装的背影禁欲而高冷，“我宁愿忙。”

蒋哲辰摊手，表示说理没用。北冥摆出了解的手势，起身跟过去。

“兄长。”“不行的北冥，真的不行……”

肩被搭上，那魅魔附上他的耳，轻笑一声。

“我的好哥哥，求你了。”

陈溯冥赶紧把头埋下去。

“嚯，红温了。”

……

秋日的天真是清爽。

“不用我来？你居然会做饭？！”

陈溯冥站在遮阳伞下，不动声色地翻着肉串：“你要不要辣？”

“他要，我要孜然就行。”北冥坐在餐布上笑话没见识的蒋哲辰，“我哥还会带娃呢！”

“活久见！让我尝尝冥神大人给我烤的肉串怎么样啊……”“你也是享上福了。”

远处的草坪上是孩童的嬉闹，陈溯冥的目光扫向他们，少见地笑了下。

“不打算问问吗……既然看出来了。”他看向来拿肉串的北冥，“不想谴责我些什么吗？”

“有什么好谴责的呢，”北冥也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那个孩子，“人之常情罢了。”

“我该高兴的，自己的亲弟弟转世如此多次都能准确认出来，这足以证明你确实爱过自己的弟弟。我作为你的义弟，应该庆幸自己有了一个不会为了争权夺位就无所不为的好哥哥。”

陈溯冥的目光流转回来，他盯着北冥，似是有千言万语。

“轮回万代，他早就不是我的弟弟，和我也再无亲属关系。我现在的弟弟，是你。”他有些激动，“我……我也很庆幸，庆幸我有一个能成全我让我当上好哥哥的好弟弟。”

时光荏苒，追溯过去，若被选中的不是北冥或者溯冥，一切都会不一样。

“既然如此，”北冥举起饮料瓶，“那就干杯吧。”

“好，干杯。”

“那我该感谢什么？”哲辰也举着可乐凑热闹，“感谢我有了一个好上司、好老婆、好舅哥……”

“啰嗦。”“好好好，干杯……其实我特别想问，为什么先王会给你们这个名字？难道，地府的姓是最后一个字？”

“因为我是被冥河水从北岸冲上来的，所以叫北冥；当时是兄长溯流而上把我捞上来的，所以兄长叫溯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