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边界,跳上船只,划动船桨,木筏驶入浓雾,摇荡向彼方。
苏北冥捻着那朵彼岸之花,倚在船边不知出神地思考着什么。他的兄长就坐在他的对面,同样入神地端详着他的模样。
“别想那些事情了,等见了孟婆再商议。
“好。”苏北冥答应下来。他将那只彼岸花抛进冥河中,微笑着发问:“那兄长想要问什么?质问我那天晚上的事吗?”
“不……”陈溯冥僵硬了一瞬,抬手遮住有些发烫的脸撇开,“那件事嘛……你开心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一只手臂从苏北冥背后绕出一把揽住北冥:“在你看来,北冥差遣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陈溯冥将目光聚焦在蒋哲辰撅着嘴的那张脸上:“有什么问题?”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就是……”蒋哲辰干笑一声,他为了上地府户口也真是豁出去了,“……志同道合了吗?”
大舅哥的死鱼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哲辰,颇有些大家长的气概。
“这些话是北冥让你说的吗?”
蒋哲辰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谁知道大舅哥是想要得到北冥的意见还是想看看哲辰自己的决心呢?
“那天晚上我们玩的不是很开心吗?”北冥适时赶来,“难道不是吗?”
“是……”“所以哥哥,真的不能接受哲辰吗?”
陈溯冥皱紧眉头,良久才回答:“你被蒋哲辰带坏了。”
“这也我?”“就你。”
好在船头恰当地撞上了岸。
“那些事暂且不论,先上岸吧。”陈溯冥站起身,“你得让我看到你的决心,蒋哲辰。”
……
这机会确实难得,平日的蒋哲辰可不会这样跟着陈溯冥一起走。但为了延续两界通行的豁免权生效时间,两人不得不按政策走一走形式。
而北冥去听孟婆对蛊术的研究汇报了,陈溯冥知道这大概是如今的北冥唯一没有全盘告诉蒋哲辰的事情了。
“听说你先前给苏北冥找过很多女朋友?”
陈溯冥将玉章在红色的印泥里戳了戳,压在了纸上:“北冥都告诉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蒋哲辰抽走那张盖好的纸,甩甩干上面的墨印看了看右下角名字:“你就没想找过男朋友吗?”
“你就这么希望他又另外的男朋友?”陈溯冥睨他一眼,如法炮制摁好另一张,“你居心何在?”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希望……你咋不早点帮北冥找到我?”
“歇歇吧,与其在这讨好我,不如想想如何让北冥顺理成章地坐上阎王的位子。”陈溯冥将玉章收入自己的乾坤里,将另一份扔给哲辰,“在这一人之下的地府凭空产生一个新的权位、新的分治政体,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迷乱之气骤起,身为神明的陈溯冥比蒋哲辰更快的反应过来,空手攥住了那支企图次穿自己后颈的长矛。
尖锐的矛尖就这样被空手拦截,行刺者颤抖着发力却无法再前进一点。他只能丢下武器翻身跃开,跳进文件堆让无数纸张掩盖自己的身形。
“哦……原是你。”陈溯冥随意甩手,转头看向蒋哲辰,“就你这个反应真的能保护好北冥吗?”
“和你们比我怎么能比得上……”蒋哲辰的懊恼只停留了片刻,他向陈溯冥使眼色,转身跑出殿去找北冥去执行护卫的责任。
“缪泽,”陈溯冥将目光重新投回行刺者,“你居然还活着……”
长矛抡动划过地面,那道寒光在纷飞的纸张掩护下再次袭来。陈溯冥却只是闪身一躲,近身一掌击在行刺者下颚,接一个膝顶便震得对方摔在地上。
原先收敛起的气息逐步释放,陈溯冥抬手夹住一张飞舞的文件,蔑视着行刺者。
“缪泽,我不屑于和你打。看看清楚,局势已定,你所追随的主人已经败在了这场神位的角逐里,死得干净了。”
固执的行刺者咬着牙,唯有眼底的恨意燃尽理智。
“太傅大人才是陛下钦定的继承者!你和苏北冥……只不过是谋权篡位的叛徒!”
“但弱肉强食便是这世界的法则,”陈溯冥冷笑一声,“而你那太傅大人只是个为虎作伥的混球!你作为他的影卫,应该比我们更理解所谓不择手段。”
“那一切都是正当的!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天庭来的叛徒!”“所以杀了你的父母将你养大成蛊也是正当的?”“闭嘴!”
陈溯冥摇摇头,这个可怜人事到如今仍然不信这些真相,真是愚笨。
“记得那一日,你随着太傅闯入我修道之处企图乱我心智却被北冥绞杀。兴许是北冥见你忠诚如此便放你回头是岸……”他有些厌倦了地挥出长剑,擦拭着几日未见血的刀锋,“但如今你该随你的太傅大人去死了。”
那位癫狂的行刺者就这样又冲了上来,陈溯冥一刀劈开他的腰身彻底将其切成两节。
“不自量力,”陈溯冥收起神力幻化的武器,拍拍手收拾下,“去找北冥吧。”
他走到门边伸手推门,却听见身后异样轻响。那是骨肉混合的声音,陈溯冥回头看见那两半的身体被融化,混合,最后成为一个肉球不断膨胀。
好恶心……就像那一晚至亲的尸骸一样恶心……
“兄长别看。”一手从背后遮住陈溯冥的视线,“这东西似乎能影响心智。”
“哦……你来了。”
再次睁眼,面前的肉球变得堪堪入目了些。苏北冥笑笑,表示认知滤网已开启。
“我的天,”随北冥同时感到的蒋哲辰有些震撼地打量着面前的巨物,“陈溯冥你怎么把他搞成这样的?”
“这不是我所为,我刚刚已经杀了他。”陈溯冥转头向北冥发问,“北冥那一天是放了缪泽一马吗?”
“我没有,我可不是这么仁慈的人。”北冥摊摊手,“他当时理应死了。”
三个人对于巨物视若无睹,就这样当着面讨论起来。这样的轻视惹恼了肉球,它的内部嘶吼一声便伸出无数触手飞扑而来。
但这一切都只是小儿科,陈溯冥没怎么抬眼便将其尽数折断,接着又一次一斧劈开了肉球。
“你们看,我刚刚就是这样……”
撕裂的创面迅速愈合,创口边缘的肉沫粘连成丝向陈溯冥缠绕而去。北冥凭空拽住兄长将他扯回来,另一只手发力顷刻将肉球碾碎。
“那这样呢?”“……还是不行。”
飞溅的骨肉无论被砍来多少次都会再度粘连成团,好似永远无法被消灭。
“他死而复生,必然蹊跷。”陈溯冥抽抽鼻子,“这些血有味道……”
“对,魔的味道。”北冥警惕地将两位向后拽拽,挥手将飞溅来的血肉驱离,“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与魔相关的人都必须警戒,绝不能沾染上一点。”
交谈间,肉球已经被轮番攻击拆散重组了十几次。陈溯冥前线攻击,北冥辅助控场避免被那些脏东西溅上,哲辰护住后场顺便清理触手和残渣余孽,三人倒是不言的默契。
“刚刚与他交谈,字里行间皆是对吾等杀死太傅的恨。或许是他与魔残交易,获得力量……”“北冥,他变小了!”
蒋哲辰的惊呼打断了陈溯冥的推理,惹得后者不快地啧声。
不过事实就是,肉球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