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必自责,你已经豁出性命护我了。只是千算万算终不敌暗中冷箭。”北冥耸耸肩,好似那曾经走投无路苟且偷生、甚至最后奄奄一息只能眼看着身体被逐步蚕食干净的不是他一般。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没有他们自作主张的算计,也就没有术渁了。”
“可我也险些没了你……”陈溯冥无力地垂着沾满血腥的双手,“若你没了,我也要随你去了。”
“我从不否认溯冥兄是一位好兄长。”
陈溯冥的身子动摇了,他怀疑自己又开始臆想了。但北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不像是假的。
“即使再偏执、强势、自作主张,溯冥兄也是兄长。”苏北冥凝望他的脸,“也只能是兄长。”
“我仍记得那次假死后,兄长做了什么,也记得真相大白后唯一愿意拨开人群走向我的人是谁。”
“实践已经证明,溯冥兄不会背叛我。所有人都知道你我是天帝选中安插的眼线,只有你我不知;他们妄图挑起兄弟斗争让我们自顾不暇,却也只有你我知道那种事不会发生。”
“所以陈溯冥……无论谁所见,那个试图伤害我的都是镜中自己的模样。那不是兄长,那只是鉴终那人无理取闹搞出来的破烂半成品。”
苏北冥的一字一顿若纹骨的针一般,一件件提起旧事深刻刺入,莫名那般痛快。他感受到心口久违的触动,若暖洋流动那般触动。
“北冥……”他快步走上前拽起他的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那一夜,我什么都没有做。”
北冥平淡地笑了:“但债已经还完了,兄长。”
“不……这很重要!你一定要信我好吗?我真的没有做,什么都没有……”
“兄长,”北冥抬头,注视着,“我其实一直记得。”
“我至始至终都记得,所以要兄长也受这样的灾,而非草草了了你的姓名。”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哥哥。我准备采用维新派的建议,考虑将我俩的关系摆上台面。”
心口有什么东西碎了。陈溯冥感觉一口气猛然上浮,他躬身将它咳了出来。他看着那口乌黑的血痰融进尘土,就像他憋了这般岁月的负债一般。
他捂着嘴沙沙哑哑地大笑起来。
“兄长……”“你可真会把玩人心!不就是……不就是因为我救了蒋哲辰那家伙吗?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他为你受伤,我理应救他。况且他死了,你会难过的。”
他又开始挥拳,只是这一次,畅快无比。
北冥仍是那样站着,波澜不惊地看着,将周遭的一切不动声色地摧毁。
“那么,谢谢兄长帮我救回哲辰。”
……
“什么时候醒的,也不说一声。”
苹果皮一圈圈丝滑地落下,苏北冥并不看他,但就是对着他数落。
“你若是说了,发个短信,我也不就在地府留宿了,害你苦等一个晚上。”
“我以为你在出公务,我知道你会赶过来,我不能这样打扰你。”
“倒也不算是……出公务。”北冥切下一块,用水果刀插着先尝了尝酸甜,随后送到蒋哲辰面前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烦躁得慌,就随清剿队去无垠崖底发泄了一通。”
“嗯,现在好些了吗?”“我的护心符好了便是我好了。”
狡诈。蒋哲辰想笑,但胸口连这样的起伏都受不了。
“对了……你没有为了我去……闹什么矛盾吧?”
他看见北冥切苹果的手一顿。
“他们说,只是意外。那个己身只是他的点化了一面镜子做成的实验品,根本不是什么大弟子。”北冥似乎有些踌躇犹豫,语气斟酌,“我向他们讨了下一次用镜鉴的机会,揍了那家伙一顿……”
“这么说,我还是有点用的。”他不知为何如释重负,“那便好。”
可苏北冥将刀一搁,猛然起身。
“蒋哲辰,我不想你用性命给我带来价值。”北冥像梦里那般坐在了床沿,扭过身严肃看他,“你是利益体系之外的特例,我不会用你去换任何筹码!”
“我之前一直不希望将你卷进纷扰带你到这种场合就是怕你会这么想。但你不是啊,你自己说的,你是特例。”
哲辰闭口不言,只是安静而忧郁地听着。
“你时我的护心符和护卫,你无时无刻都在救我,你知道吗?”
哲辰沉闷地嗯声。
“爱情里应当是没有从属关系的,爱人之间的付出也不该用利益衡量,一切从心便可。若偏要这般算,我倒也没能平等地为你报仇,是我对不起你。”
哲辰只是摇摇头否认。
“蒋哲辰!”
领口被拽住,苏北冥涨红了脸愤愤地像个炸毛的猫咪。
“你傻了吗!”
“疼疼疼疼……错了错了……”“再给我犯贱!”“错错错……错错错……”“给我说!说没关系!”“没……没关系!没关系!!哎呀疼!”
果然还是上下属,打一顿就好了。苏北冥重新坐回原位,抱胸看着哲辰揉着伤口不由得又有些心疼。
“我真想杀了他……我们是地府掌权的,我们人的生命便可以视为儿戏?”他咬着牙,攥紧双臂,“是我对不起你……我为什么就那么顾忌那些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呢?”
“还是注意点好,毕竟天帝再看……小不忍则乱大谋。”
苏北冥抿唇看他,神色复杂。
“那你可知道,我既然听命天帝为何还要大费周章行制衡之道?”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当那任人摆布的筹码和棋子,因为我恨那身不由己阴阳两隔。”
“因为我想要逃过所谓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