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弄人。水沟里蛙声喧闹,它们自我陶醉着也不害怕田埂上的驶过的自行车。
前座的背后温暖而可靠,他在颠簸中不自觉攥住了那人的衣角。
“高点,看不见了。”
他点点头,把那只手电搁在了前座的肩上。有些短路的手电闪烁两下拼命继续工作,肩负起了照亮前方的使命。
早稻即将成熟收割,他们在稻穗滚滚和月光皎皎中自由地行驶。他晃动着双脚靠上身前的背脊,只觉得一切恬静美好。
“你骑得越来越好了。”
“真的吗?”他贴上的耳听着那胸腔里发出畅快地笑声,“是你教的好啊。”
山前田野,那旷阔间唯一的剪影缓缓靠近。那稻海间的小船驶向港湾,最后稳稳停在了榕树下。
他们仰头透过那些枝叶往向夜空,他拍了拍枝干介绍着:“这家伙是乾隆年间的哦。”
“这么大。”那鲜活的双眼看着他,“比你这小不点还大哈。”
“讨厌,老古董。”“哈哈……”
手电筒里的什么东西似乎晃动起来。他只是摇了摇,那灯光便毫不客气地灭了。
“这可就糟糕了……一会会不会骑着骑着掉沟里呢?”“不用担心的。”
他有些不解地转过头,看着那左手抬起,啪嗒打出一个响指。
红色的光芒如火星般擦亮他的目光,那些被刻意收起的黑雾迅速弥散,借着那指尖的光芒安静而温和地燃烧起来。
无数的烟火围绕着他飞腾而起,借着幽黑的幕布成就出仅为他一人绽放的灿烂与浪漫。
光影流转,那双饱经风霜的手温柔捧住他的面颊,那柔软的双唇贴近,吻上他……
戛然而止的梦境到此为止,玄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切都冷冰冰的。窗帘翻飞着漏下外界的日光,那便是是屋子里唯一的生机。
玄台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他撑起身子想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却发现根本没有电。
他捂着脑袋顶着地板怔愣地坐了半晌,又倒下去。他将胳膊遮在眼上,强迫自己再睡一会。
他又半梦半醒眯了一会,但这次他什么都没梦见。那团灰白的迷雾只是挥之不去地萦绕着他,他一头扎进去,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叩门的声响从遥远的地方回荡而来,几乎是敲在他的脑仁上。他不得不再次醒来,打起精神去开门。
“玄台!你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啊,你……”
“怎么了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出什么事了?”
“……我有点担心你,你已经……两天没出门了。”
“嗯?”他飘忽着移走目光,“好像是啊。”
玄台没觉得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但总之哲辰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又是欲言又止,又是拧眉叹息,最后又些结巴地问玄台:“你……还好吗?”
玄台嗤笑一声:“哥们,你对苏北冥不是很会关心的吗?”
哲辰只好闭嘴了,那憋屈的样子让玄台想起了池塘里的王八。他被自己的想法乐到了,干脆大笑起来。
蒋哲辰用一副“你疯了”的表情瞪着他。
“你这个表情也超搞笑!哈哈哈哈……”
“玄台!”蒋哲辰扳住他的双肩拼命摇晃,“清醒点啊!”
“咳咳……”玄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我要昏啦!”
他奋力挣脱蒋哲辰的双钳退后几步,揉着被掐痛的肩怨恨地看他:“你也要杀了我嘛?”
“玄台,烛渊的事也是我们迫不得已。我希望你能理解……”“理解理解,我小拇指都能理解!是他自己找死!我不是三岁小孩!”
他让开一步伸手指向房间里未关的电脑:“我只是实在闲的无聊重操旧业罢了!你又不是网管我咋的你了!天天视奸我!”
“啊……可是……”“懂懂懂,我出去走走行了吧。”
他撂下一句“我换个衣服”,超雄一般一脚踹上门将蒋哲辰拒之门外。
……
“很抱歉啊……刚刚睡醒有点头疼,脾气不是很好。”
“没事。”蒋哲辰尽量迁就他,“这点小事别放心上。”
“你人还挺好。”玄台插着兜,踢开一粒石子,“所以我不怪你。”
“你不怪我?”“苏北冥把事件总结托鬼差送过来给我看了,烛渊他确实是有过失在先,你只是被动自卫。”
他又踢起一脚尘土,看着它们落满自己的鞋面掉进鞋袜里:“真的。而且毕竟他有前科,又动用了禁忌,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呢?谁知道他是真想死还是真想杀人呢?谁知道呢?”
“就算是真想死……那也就是如了他的愿望了呗。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无法救下一个真心想死的人。”
“我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上过床的老夫老妻了。我知道这人什么德行——就轴,还傻。本来就不聪明你说是吧,还老失忆。你和他说不清楚的。”
“还要苏北冥那个家伙。他也只是为烛渊好,还愿意给他解脱。烛渊信任他,这也是很罕见的。他对我的怀疑我也能理解了,比较烛渊以前也这样和他打过嘛,还和魔残有染……总之或许我以前看错他了。”
“哲辰你也别有负担,之前他和你有过节那这次也就是了解了。如果他真想死,那你也算积德了。你这么看看,是不是还挺好?”
他自顾自地说着,平静地像是个旁观者。他想向蒋哲辰讨要点情绪价值,转头才发现身边没有人。哲辰不知为何走得好慢,被玄台拉开了好远的距离。
“你怎么走这么慢?”他回头站着,看着哲辰眼底的悲悯最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