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等价的死亡为代价,偿还汝形骸之无尽,罪孽之深重。”
这份罪孽,一份从他诞生之初便存在的罪孽。
正如他的标签,他的定义——“他是污秽的遗物”,所有人都会这么说的。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没必要有什么怨言。那种可怕的痛苦,居然被“他”自己残暴地施加在了无辜之人身上。那千万条性命,就这样被“他”送去了本不该走向的末路。
但倘若有一天,他又能回到那个他诞生的地方,他真想问问“他”自己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我叫你呢!”
钢管落地mp3,玄台一个锅盖压顶把烛渊魂都打出来了。
“妈妈啊!”他捂着脑袋摔下凳子去,“救命!”
“喊爸爸都没用,你赔!”玄台指着煎成炭灰的药渣,气地嘴角抽搐,“一天焦三次,你炼丹呢你,锅都给你烧穿了!”
“我给你重做,这次绝对绝对不会搞错了。”烛渊直接丝滑跪地求饶,“别别别生气。”
“你别搞了,别给我家点着了吧!”“不不不不不我马上去去去去……”
烛渊咧着牙爬起来就要拿锅,结果就是被滚烫的边缘烫到变异。
“拿毛巾!你火娃吗?”
烛渊点头如捣蒜,手忙脚乱要往屋子里赶,结果一脚踢翻炭火摔在地上差点没把门牙磕在台阶上。好在玄台即使拉住他,这才阻止他摔进火里成为碳烤全猪。
“烛渊!你他宝贝的是存心的吧?!”
“我我我去给你收拾……”烛渊急得蹲下来直接拿手去抓。
“滚粗!”
骂归骂,教训归教训,玄台还是像照顾小孩一样把烛渊提溜到安全而不碍事的街门外,恐吓般让他啥也别做。
“要是你他宝贝的再搞出什么破事,我就把你手指甲一个个拔下来入药!”
烛渊只能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可怜而委屈地看着玄台处理案发现场。偶尔来往的路人都投来疑问或同情的目光,把烛渊看得只觉得全身像是有蚂蚁在爬,手都不知道摆在哪。
又犯错了又犯错了……我平时没有这么容易走神的啊!
玄台还在生气呢,他故意把簸箕扔到地上去,扫把用力的像是要给地板搓出一层皮一样。瓷片划蹭地面的声音像是野兽打磨利爪的刺响,切得烛渊耳膜和手心都生疼。
“玄台玄台,你是在生气吗?”烛渊小心翼翼。
“没有。”
“真的吗?……你不要生气好吗?我错了啦……”
“谁生气了?我生气了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在生气……”
玄台无语地瞪他一眼,把烛渊吓得闭了嘴。
真讨厌,我怎么这么蠢。
“手疼吗?”玄台低着头打扫不看他,像是漫不经心那样问。
“唔……”烛渊搓了搓指尖,低头端详出血的口子,“疼吧。”
哐当一声,簸箕里的垃圾被一股脑巧进了垃圾桶。烛渊看见他丢下活走过来,吓得后退一步。
“你别打我好吗……”“?我有打过你吗?”
有……吗?
“你今天很不在状态,从早上起来就是。”玄台抓起他的手翻过来看,“都成这了还一点感觉都没,你……”
玄台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突然就愣住了。烛渊看见些读不懂的情绪,以及……莫名熟悉的哀伤。
“烛渊,你怎么……”
玄台的嘴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他拉起烛渊走回屋里,将他摁在沙发上。
一些膏药被翻出来,还有纱布。烛渊麻木地配合,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你哪里不舒服吗?头疼吗?”
他摇摇头。
“……是不是因为苏北冥做的那些事?”玄台皱眉。
“我没有不舒服吧,我只是……”“你先休息会好吗?”
玄台对烛渊的眼神依旧是柔和而隐秘的,但烛渊知道他肯定藏起了其他东西。他想出声告诉他不要再去找地府的人了,那些人不好惹。他想告诉他自己现在无论出什么事都没有关系,因为这已经是上天默许的了……
这已经是天的旨意了……
“以等价的死亡为代价,偿还汝形骸之无尽,罪孽之深重。”
这就是他的命,是天帝亲自为他定下的路。
天命如此,所以他会无数次、不自觉地走向死亡。
让人困乏的气息逐步裹挟住他,让他全身无力。玄台托着他绵软的身体,将他放平在床上。
他是不是要走了?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烛渊强撑睡意,挣扎着拽住了玄台的手臂。
“我不想睡……”他哀求着,“我错了……你别走……”
玄台抿唇看他:“我不走,睡吧。”
“可是……可……”
躯体的感知逐步散去,视线模糊,他撑不住了。
“可……我怕……”
他看见一支无名的花诞生在死亡的荒漠里,缠绕上他的无名指。他只能折下那支为他而生的花,接着便如与黄尘一起消散殆尽。
……
他睡着了,而玄台就坐在床边,目睹他的无果挣扎。
那只努力抓住玄台的手已经没了气力,耷拉着挂在了床边。玄台把它抓起,握紧,又放下。
“烛渊?烛渊……”
没有回应。玄台俯身下去贴上他的身体,靠近他起伏的胸口,感受他沉眠的呼吸。
“烛渊……我……”
玄台哽咽住了。
“我也怕,所以……”
他捧住他的面颊,颤抖着落下一吻。
“睡吧。”
……
【“烛渊”的回忆】
只记得那是风雪正盛,他拖着僵硬的躯壳孑然独行,任凭寒风夺去自己的体温和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