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最纯洁圣明的月之神也沦陷进污秽的感情中了……真令人遗憾。”说罢,她有模有样地拭去眼角的泪。
神王宙斯高坐于天神的宝座之上,俯视着座下的罪人。他有些鄙夷地扬了扬下巴,随后做出了判决:
蒙恩禁足于月神宫,厄瑞斯和他们的孩子则被判死刑。
“不——尊贵的众神之王——”蒙恩双手交握胸前哀求道,“他们是无辜的,求求您,放过他们吧,罪责由我一人承受……”
神王并未做出回应。一旁,阿波罗有些着急地看着蒙恩,又看向闭眼无视请求的王。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阿芙洛狄忒给拦住了。她对阿波罗无奈摇头:没有人能改变神王的判决。
沉默。
沉默滋生着不甘与恨的火。
它驱使着人们冲破强者制定的规则,将反抗的剑与矛对准暴君的咽喉。
凭什么我们要听信于你所定下的戒律?
凭什么我们要和你们之间要划清界限?
凭什么你们有权力去判决他人的生命?
凭什么连这卑微的、一触即碎的幸福你也要夺走?
弱者拔剑向最强者,飞蛾自取灭亡的扑火愚行。
“不自量力。”神王冷哼一声便挥袍离去。赫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她看不透他脸上似怒又似轻蔑的表情。
阿波罗费力压下心里因无力阻止惨剧发生而升起的不满。他搀扶起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蒙恩,轻轻拍着她的头:“别哭了……”
阿波罗不懂得怎么安慰人,从他们小时候起就这样。“……哥哥送你回去。”说完,他看了眼厄瑞斯原来站着的地方,闭上眼,微微颔首——一份来自天神的对勇敢者的敬意。
厄瑞斯的灵魂被宙斯斩灭,他将永困于冥王哈迪斯的冥界;他们的孩子也被打碎了灵魂,不过在他将要坠落的最后一刻,蒙恩用尽自己的神力将孩子的灵魂了送回人间的黄金之地。他的灵魂被分成了多个独立的个体,在大地灵气与月神神力的哺育下会找到机会迎来自己的新生。这个过程少则百年,多则近千年。
这便是月之子们的诞生。
作为神明的孩子,他们有异于常人的外貌,体内拥有神力,也会使用那卡,不过需要一个契机去觉醒它——蒙恩也是靠着库里多姆觉醒的契机才与他发生感应,进而找到了他。他们的神力、那卡甚至外表都不会传递给下一代:躯体与灵魂是不相容的,灵魂在躯体消亡后会进入下一次轮回。
随着月之子们一同诞生的,还有异化者。
异化者是大地仇恨的具象化形态,它原被用来反抗暴权,如今却被别有用心之人拿来伤害他所爱的孩子们。
“人要为他们的神明的愚蠢付出代价。”
异化者们攻击人类,吞噬精灵。大地迎来了它无休止的灾难。精灵决定和人类合作,他们将自己的一部分融进人类的血脉中,让人类也能使用那卡对付异化者。而这些掌握了那卡的人成为了人类的领导者——今天贵族与神殿势力的始祖。
时过境迁,精灵在青铜时代时代后便彻底消失,而那卡使用者依旧存在并履行着保护人类的义务。
“……这便是,事情的真相。”说完,蒙恩长舒了口气,像是得到了解脱。库里多姆则久久不能释怀。
“您恨他们吗,母亲?”
孩童天真的话语引起了她的思考。
怎么能不恨呢,他们可是杀死自己爱人和孩子的凶手;但现在,蒙恩觉得无论自己有多恨他们也没用,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她只能含糊地回答:“总该有些恨在他们身上吧。”
她吻了吻库里多姆的额头,而后捧起他的脸仔细欣赏着:“这么多孩子里,你和他是最像我们的……”
“……他?”库里多姆不知道蒙恩在说谁。
“呵呵——他是另一块碎片。他和你诞生的时间差不多,但却不在我们的领地内降生……那里的神不允许我踏入他们的领地,但他们答应会帮我照顾好他。”
蒙恩抬头看了下月色:“月亮要没有影子了——我该离开了。”她抱着库里多姆,给他唱着古代的童谣。没一会儿,库里多姆便睡熟了。
在睡意淹没自己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祝你能够幸福,我的孩子。”
身后,诺弗莱特带着一众神官赶到了这里。看着站在眼前的月神,埃里克不敢相信地推了推眼镜:“没想到,德文西先知有关月亮的预言真的——”他没再说下去,因为蒙恩抱着库里多姆朝他们走了过来。
看着缩在侍从怀中的孩童,诺弗莱特的反应出奇地平静:“这孩子就是月之子吧?”
蒙恩轻笑着点头。“看着就像。”他也浅浅笑道。
蒙恩向诺弗莱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请帮我照顾好我的孩子们。”
“……孩子们?”
“嗯。”蒙恩回答,“虽然现在不在这里,但他如果回来了,请帮我照顾好他们。”
“义不容辞。”诺弗莱特对蒙恩郑重行礼。
蒙恩的身形开始像云烟一样变得模糊不清。面对众人的挽留,她无奈地解释:“我只是月亮投影到地面的影子——我曾被下令禁止降临到人间,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们交流。”
“时间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月亮消失了。
他们带走了这棵小蒙月草。
“‘他’指的是——林圣子吧?”林雨言问。
库里多姆点点头:“最初我没有注意到,可他来神殿后的种种行为都在表明,他也是月之子。”
听完库里多姆的讲述,林雨言觉得有些地方还不太完善:“您的姐姐——莱西米亚呢?她后来怎样了?”
“她啊……”库里多姆垂眸,“她在我出门后不久就自杀了。”
用她之前没能成功用到的小刀,划开了吐出真相的喉。
她最终还是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带着悔恨与自责,还有满身的罪孽。
林雨言身形一僵,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关系。”库里多姆到安慰起林雨言来了,“不必担心,我早就放下了。”
“……哦。”林雨言有些过意不去地揉了下鼻尖。
两人谈话的地点是神殿的花园,这个点不会有什么人来,因此很清净。
库里多姆带着他走进其中一块花圃,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蓝色花朵:忽忘我、风信子、满天星、绣球……即使现在已经过了某些花的花期,即使现在已是深秋,它们依然热烈地怒放着。
“这些都是他喜欢的花。”库里多姆蹲下身,抚摸着这些娇贵的孩子们,“我用那卡定格了它们的时间,这样它们就能一直保持盛放的姿态……我也能随时来悼念旧友。”
忽然,库里多姆站起身问他:“如果是圣子的话,你认为他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呢?”
林雨言想了想,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依我个人短见,他应该会放手让它们自然地迎来生命的残败与新生。”
“它们应该向前走的,而不是沉迷于过去。”
库里多姆十分认真地听完了林雨言的见解,而后,他忽然笑了:“以他的性子,确实会这么做——他不愿让自己成为绊住我们前进的路石,也不愿自己成了左右我们存活的因素。”
他递给林雨言一朵勿忘我:“收下它吧,伊尔。”
林雨言赶忙推辞:“这怎么行呢——”我怎么能收林圣子的遗物啊!
“一朵小花而已,他不会这么小气半夜化魂来找你聊天的。”
库里多姆笑得依旧和善,林雨言推也推不过拒绝也开不了口,只得接下了它:“谢谢您——唉?”
花瓣在碰到手心的瞬间,林雨言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到了体内,而且,手中的花也莫名地枯萎,化成了一点枯土。
什么情况?!
在林雨言荒神之际,库里多姆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眼神也温柔了许多。“可能是法术的问题。”他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抱歉,本想给你送些相识礼的……”
林雨言看着手里的枯物,无所谓地说了句没关系,之后将那朵花送归花圃的土地。
“落叶归根,我们国家的传统。”林雨言解释道。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做,于是先告辞离开了。库里多姆留在花园里,手里还捏着原本枯死却又复生的勿忘我。
“落叶归根……确是你的处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