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对不起,朱大夫。您需要哪些药材都可以去总督府领。我们的将士们也会把药材纷发到需要的医馆,把粮食分发给需要的人家。我们还有大夫可以帮您接诊病人。”
朱大夫:“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说了,这里还有很多病人要照顾。你们有大夫可以过来帮忙。晚些时候我会去总督府拿药材,我们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了。”
禾儿:“好的,朱大夫我还有很多事想问您。可否总督府再议,我叫陈禾儿。”
朱大夫点点头便回去照顾病人。
禾儿匆匆走回总督府,她不敢多看街上的尸体。即使看了很多书里讲的瘟疫惨状,可直面血淋淋的死亡,还是会感到深深的恐惧。太子站在总督府门口,远远看到一个身影走近。她一个人孤单单地走在这荒凉的街道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样子让人心疼。她也看见了他,远远地停下不敢再走近。
太子:“禾儿,你怎么来了?”
只轻轻一句问候,她便觉得所有的期待都是值得的。她突然很委屈,控制不住流下泪来,带着哭腔说道:“殿下,不也来了吗?”他淡淡笑了,在她经历了那么多恐惧和彷徨后,他这一抹笑像阳光洒进这阴霾的空气里。禾儿:“殿下,奴婢刚刚见了病人。不方便过来向殿下请安,奴婢先回去清理一番。殿下记得戴好面罩。”他轻轻颔首,小心翼翼地取出禾儿留给他的面罩戴上。
秦三哥和太子商量后将两万多将士分成三队,一队专门负责给躲在家里的老百姓送粮食,一队在城内各处搭建临时医馆,一队搜寻安置城里无人收拾的尸体。随军前来的五百多名大夫,一部分在临时医馆接诊,一部分去城里还开着的医馆帮忙收治病人。秦三哥他们和太子同住在总督府附近的驿馆,已近三更天了他们都没有回来。禾儿在驿馆里辗转难眠,干脆起身去总督府帮忙。
太子和三哥都不在,总督府的人说他们都去安排临时医馆的建造了。周总督神情呆滞地坐着,看见禾儿也没什么反应。禾儿上前问候:“大人,您还不回去休息吗?”周总督像被人惊醒似地自言自语:“我不回去,我对不起楚地子民,我对不起家人。我要在这里守着,我要在这里守着,我要在这里守着。”一旁的师爷悄声对禾儿说:“总督他每天都不回家,总督夫人和一双儿女都染病没了。最近总督的神智越发不清了。”禾儿看着眼前这个失去亲人的老人,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她像师爷讨了些资料翻阅,师爷搬来厚厚一摞逝者名录。疫情来得凶猛,没有什么成文的记录,只有死者名单。师爷无奈地叹到:“还有很多没有记录,就当是逃难逃出去了吧。”
禾儿颤抖着翻开名册,一个个鲜活的人最后只留下这寥寥数笔记录。生死年月不详,有些甚至还不知道名字,只是粗糙地记录是在哪里发现的尸体,大概是谁家的什么人。禾儿翻出了最早的死亡记录,早些的记录还比较完善,是山里的姓张的一家猎户,一家九口,有八口记录在册,只有一个四五岁的幼子尚存。随后记录的也是山里的猎户,大概是张家的邻居。整整一册,都是山里的人家。禾儿揣度疫情的发源地大约就在山里。
再往后的记录就很粗略了,死亡的人遍布城里各个地方,男女老少皆有。禾儿翻了翻看不出什么头绪。有一本册子比较特别,像是宫里常用的簿册。禾儿翻开来看,名册竟然是太子亲手写的,里面的每个逝者单独一页,记录颇为详细。第一页是叫卢杰的男子,生于安庆五年,猝于安庆二十九年,自幼选为皇子随侍,跟随三皇子练骑射,百步穿杨、勇冠三军,后晋为太子亲侍。随太子前往楚地安置灾民,染疾而终。再往后翻去,都是太子身边的将士。
禾儿只觉得心都在抽痛,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一笔一笔记录下这些将士的死亡。他们没有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在疫区默默无闻地死去。朝廷不一定会认可他们的牺牲,太子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祭奠他们为百姓做出的奉献。禾儿已经完全支撑不住滑坐在地,泪如雨下。她颤抖着一页页翻阅着名册,她要记得每个英雄的名字,她要以这种方式来祭奠他们。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看竟是太子。
禾儿抽噎着应了声:“殿下。”心头千万种情绪,却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泪眼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人,无法想象他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和悲痛。
太子缓缓地说:“国家会记住他们,被救的百姓会记住他们,我会记住他们。我会安顿好他们的家人,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秦三哥接过那边名册,他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震惊和悲戚。禾儿看着他强忍着泪水,默默走开。
禾儿哽咽地说:“殿下,是我们来迟了。”
太子扶起禾儿,心疼地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禾儿突然跪在殿下面前向殿下行礼,语气坚定地说:“殿下,从今往后,禾儿只效忠殿下一个人,无论荣辱,无论生死。你守护百姓,就让我来守护你。此战,我们不胜不退。”太子一把把禾儿揽入怀里:“你的平安,是我余生最大的愿望。”
秦三哥看到禾儿陷入太子的怀里,情难自禁地哭泣。他无奈地摇头,未来未可知,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