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子林一起从家出来,看见沈席儒倚靠在门外面,目光交接,他转过来。
我:“你没收到我给你发的信息吗?我不是让你先走?”
沈席儒插着口袋,意味含混的点头,校服拉链在下颌缘摆动。
我:“你是不是都听见了?我们家吵翻天,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用等我。”
他不以为然,“我不等你等谁?”
我:“我怕耽误你去学校。”
沈席儒:“我怕你不去学校。”
徐子林:“那我们还去不去学校啊?”
“当然去。”我胡撸他脑袋,“上学的事不用问,就算挂在学校,都得三年之后再去把你抬回来。”
这是徐备明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只是当时的气氛和现在不相同。
徐子林表情迷瞪,沈席儒:“走吧。”
我把手揣进校服口袋,“杨宇安今天可能要来学校找我。”
沈席儒:“他们放假了?”
我:“学校离家近,有什么放假不放假的,他说好长时间没见了。”
沈席儒:“他这个大学读得悠闲,你什么时候找他,他都有时间。”
我:“嗯,知心大哥么。”
徐子林:“哥,杨宇安是谁啊?”
沈席儒:“你哥的发小,北影的明星。”
我撞沈席儒肩膀,“你别跟他乱说。”
徐子林:“北影的是不是很帅啊?”
沈席儒:“还行。”
我:“你想见,晚饭我带你见。”
徐子林:“那晚饭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好。”
我转过来对沈席儒,“到时候我在楼门口等你。”
到了学校,我们班下午有两节语文,剩下全是自习。
老赵夹着教材走进教室,发了一通脾气。
说值日生黑板擦的不干净,又骂了我们一顿说中午宣誓萎靡不振,有的同学就像瘫痪了似的,从座位上站起来都像老太太似的得扶墙,唱班歌也不齐,要么就没张嘴,要么就是张嘴了不出声,更有甚者压根不参与,偷着看书,这个时候显着勤奋好学了,有那功夫自习课少说点话比什么都强。
他苦叹就一天中午来晚了,没人看着我们,就被点名批评了。
警告:“你们有空都去监控室看看,前面后面两个监控,你们做什么一清二楚,校长没事就在监控室抽查各班情况,哪个班也没像咱班这样,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
他骂了大半节课,终于想起来把教学资料铺平到讲台上,开始讲作文:以“雪”为主题,文体不限。
先让大伙讨论,然后谈自己的角度和想法。
大家积极参与进去,好几个同学起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老赵撇嘴摇头,“可以,但是你们思考的都不够深入。”
老赵:“我这个有一个角度,说出来给你们听听,你们看怎么样。”
“雪可以掩盖肮脏……”
大伙品味着,老赵一脸得意的掏出以这个角度写“雪”的满分作文,自顾自的读了起来。
读罢频频称赞,“看看人家这作文角度选的。”
老赵的脑袋摆得像拨浪鼓。
“你们思考的就不够不深入,课代表过来,把我刚才读这个发下去,写不出来,就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不行就背,一句半句的掺进作文里,没人扣你们分。”
底下有同学回复:“老师,那不算抄吗?被抓到试卷不得作废啊?”
老赵:“我让你们借鉴,是让你们抄吗?死脑筋,我不说……语文就是处在很尴尬的境地,老师一让你们上点心,你们就开始犟嘴,东西给你们复印,送到嘴边上,你们都不知道怎么吃下去,还考什么学,都回家算了!”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老赵从“语文的尴尬境地”讲到“人要有理想”,而后介绍他的理想是过两年买车,继续发散:自己工作可以,自从调来市里任教,经济条件越来越好,穿着也比以前更体面,出去吃饭被人错认成了“白岩松”,还有人问他要签名。
讲到最飘然的时候,发现下面有人没在认真听,躲在两摞书后面偷做数学题,破防,回归讲述“语文的尴尬境地”,这次痛斥到一半,下课了。
老赵悻悻的收拾起教材,“下午都给我写作文,哪一科都不许碰,平时就是对你们太仁慈了,语文自习让你们做数理化,你们知恩图报吗?我在上面讲着课,你就给我在下面做别的科?”
班级里鸦雀无声,老赵静视片刻,嘴角抽筋,含混骂道:“耗……你妈的。”
是的,老赵把经典“三字妙言”第一个字发音改成了“耗”,每次骂完了都得背过去冷静一会。
这时候已经距下课过去了五分钟,教学楼外面的旱厕远,有的老师去检查卫生的时候,腿懒甚至会开车去,班里好几个同学箭在弦上等着去卫生间,老赵牢骚发起来没完了。
举手的同学被拒绝:“憋着!我看谁不能听我把话讲完!”
最后上课铃声响了,老赵:“想去卫生间的,小点声赶紧去,回来不许在走廊里说话,其他同学自习,晚饭放学之前课代表把作文给我收上来,谁没写完不用等他,直接给我记上,我看谁不交,以后语文课不用上,考试也不用去考了。”
说罢夹着教材气哄哄的走了。
同桌冯言笑翻了个白眼,“更年期吧。”
我:“别说话,他没走。”
果然没一会,老赵返回来,抱着膀子,胯骨歪到冯言笑的书桌旁。
冯言笑尴尬的吐露舌头,又收回去。
好半天,老赵挪了地方,冯言笑:“他刚才是不是听见了?”
我:“肯定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