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怔了一瞬,用没受伤的那一只手拍着额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神情,“想起来了,是那日你我凉亭偶会,我开解你说,短短人生,不过几十年时光,要你休要太在意旁人眼光,自己过得开心才最要紧。”
明梧静静听她说完,眼里阴郁愈来愈重,声色低沉:“这番话是你同我在街上游玩时候说的。一月二十八那天傍晚,你看着柳树上新发的嫩芽,说自己最喜欢春天,因为春天要到了,心情格外得好,你还说要在起风的时候,和我去放风筝。”
纪棠听出了几分委屈来,内心竟生出些许隐秘快感,她忍不住逗他,“如果我说,自己真不记得了,你会怎样?”
明梧霍然起身,背对纪棠,“你不记得就算了。放风筝而已,和谁不可以?”啪的一声,他手里的药碗被扣在桌子上,汤匙和碗面碰撞,响声不止。“好好休息。”撂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向屋外走去。
猫在门外听墙角的玄钰忙和小香闯进来,拦住明梧,“哥,鸡汤好了!”
明梧皱眉,这一月来,自己妹妹总是来得及时去得及时,此前他欣喜的同时也有一些无奈,此番却颇为厌烦。他按了按额角,“不错,那你自己进去吧。”
玄钰听他特意在“自己”二字上加重音量,看他面色疲惫,用余光斜了眼纪棠,盘算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纪棠朝她一笑,无所谓地松松肩膀,貌似不幸扯住伤口,疼得她直咧嘴,十分滑稽。
玄钰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声。
明梧听到纪棠倒吸凉气的声音,担忧地回过身,走出半步,却又停在原地。
玄钰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床边。
纪棠额头上冒出细小汗珠,缓了一会儿,才道:“动作大了些,弄到胳膊了。”
明梧责怪道:“受伤了还不知道稳重一些,冒冒失失的,当心再弄出别的病来。”他细看纪棠胳膊上的绷带,见并没有渗出血迹,心里还是不安,“可疼得厉害?”
“哥,这次可就要怪你了,你头也不回是走得倒是潇洒,人家可还舍不得你呢,着急要去追你,都忘记自己还有伤在身。”玄钰扫了眼边上绣墩,一屁股坐了上去。
看纪棠点头,明梧一扫方才的不快,心想她受了伤,这里疼那里痛,暂时不记得一些事情也正常,她正该少分心思,好好静养才是。
纪棠笑问:“你很喜欢放风筝吗?”
明梧道:“如果是和时飞一起,那还是免去了。”
纪棠会心一笑,追问:“那和我一起呢?”
玄钰拍掉衣服上灰尘,插话道:“哥,你和时飞哥哥是吵架了吗?我记得你之前最喜欢和他一起玩,不过那时候你们还小,现在两个大男人去放风筝确实引人误会。”她笑了一笑,意有所指,“更何况,他现在有人要陪,哪里还会搭理你这个闲人?”
玄钰口中时飞要陪伴的人正是姜晓芙,纪棠耳闻这一月来,他们关系紧密了许多,常常结伴出游。记得花灯会时,姜晓芙的一双眼睛还在沈叔烨身上,短短一个月而已,她便移情时飞了?
纪棠只惊异片刻,转而回想到她曾为一个眼神就喜欢上一个人,如此和姜晓芙相较,这件事情就不算奇怪。又见明梧眼神变了变,玄钰也笑得一脸神秘,猜测他们必然知道其中缘由,于是问道:“时飞干了什么,让他心愿得偿?”
明梧垂眸,回避纪棠目光,缄默不语。
玄钰扬起眉头,满脸不在乎,“时飞哥哥相貌端正,家里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对姜姐姐一心一意,非她不可。姜姐姐不选他,剩下能选的也未必能比他好。如此考量,自然就从了呗。”
“按照你的话说,她未必真喜欢时飞?”
“喜欢不喜欢也许重要,但比起活下去,就一点不重要了。”
纪棠想起姜晓芙矜贵的神情,疑惑道:“怎么说这样的话?她父亲在京城当官,或许职位不高,但姜晓芙还不至于为吃饭发愁。”
玄钰笑道:“我只是有感而发,未必是说姜姐姐。”
纪棠却觉得这里面不简单,玄钰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打了哈欠,对明梧说:“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明梧点头,“好。”
玄钰仍然坐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明梧轻拍她的肩,提醒道:“该走了。”
玄钰抬脸看他,“芳慧姐姐的鸡汤还没喝呢,端都端来了,凉了可不好,正巧我还有些话要和她说,她喝完汤,我的话也就说完了。哥,你自己先回去吧。”她含笑调侃道:“还是你要亲自喂芳慧姐姐喝,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