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不禁打量起姜晓芙,她长着一双圆润饱满的杏眼,给人一种容易亲近之感,上挑的眼尾又增添妩媚。她的耳边斜斜别了朵橙黄绢花,中和掉颈脖上宝石项链的华贵,多了少女的俏皮可爱。
姜晓芙拨弄自己头上的发钗,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到耳边的珍珠耳环,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见纪棠手里的冰糖山楂丸,摊开手,“好妹妹,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赏我一个好不好?”
“是沈少爷给的。”纪棠提起手绢的四角,将两颗山楂丸子都给了她。
姜晓芙接过手绢,轻推纪棠的肩膀,笑道:“哎呦,我说叔烨怎么不上我们的马车反而来了你这里,原来是有好东西要给妹妹啊。”
冰糖山楂丸是冬日林州常见吃食,即便在乡下,都有货郎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叫卖,并不是稀奇东西。
纪棠不懂姜晓芙这番作派是为了什么,她在孙家这几日,除了醒来时见过她一回,后来再无碰面,想来她和孙芳慧并不熟悉亲近。
孙芳慧空有二小姐名头,实际连孙姝婉身边大丫头都不如。刘夫人不喜欢她,孙宅上下,除王老太太偶尔会想到她外,旁人不把她当回事不说,甚至还要踩上一脚,借此讨好刘夫人。
姜晓芙是个聪明人,她不会为了孙芳慧得罪刘夫人,所以她只在刘夫人和孙姝婉不在场时,才肯同孙芳慧讲几句话。想到这一层,纪棠垂下眼帘,这些年,她没心没肺惯了,人就如真的麻木一般,只在一瞬之间,眼底的痛苦和厌恶便无影无踪。
姜晓芙捏起一个山楂丸,放到眼前端详起来,好似在欣赏名贵珠宝,“这样好看,我不舍得吃。”她说着,就把它放回手绢上。
突然,她“啊”了一声,然后嗤笑起来。原是四四方方的手绢中心绣着兰草,旁边缀了个“慧”字,被她注意到了。
姜晓芙指着那个字,问纪棠道:“妹妹,这手绢我见过,是叔烨常用的,怎么上面还有你的名啊?”
纪棠垂眸看那手绢,又瞧了姜晓芙那张看戏的脸,答非所问道:“这么暗的地方,能分辨出手绢上是兰花已经不易,姐姐还能看到字,当真是好眼力。”
姜晓芙笑了笑,丝毫没有因为纪棠的讽刺露出丝毫不悦,她道:“你可不许扯开话题啊,你和我说,这上面怎么有你的名字?”她下巴扬起,示意纪棠看马车的门帘,笑道:“你和叔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纪棠不答反问:“姐姐以为我们瞒着你什么?”
姜晓芙道:“我不知道你们瞒着我什么,但是一个好人家姑娘的东西,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男子身上。你说是不是,沈少爷?”她把矛头对准明梧,指名道姓问他,要他给个说法。
此时马车已经来到人多的路段,明梧一面看着马车和行人,一面答话道:“这手绢是一次二小姐去沈家落下的,所以这次我包了东西还给她。”
纪棠听到如此正经的说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姜晓芙道:“原来又是这样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姜晓芙在这个‘又’字上加重语气,令纪棠听得有些不舒服。
姜晓芙道:“芳慧妹妹,这是你第几次把东西落在沈家了?你年岁不算小了,怎么还这般丢三落四?要是以后去了婆家还这样……”姜晓芙的话没有说完,就拿出手绢捂住嘴笑出了声。
纪棠不是孙芳慧,她既没有脸红也没有愤怒,反而轻松地点点头,极其认真道:“我下次一定小心谨慎。”
姜晓芙见纪棠这般样子,渐渐停住笑。通过先前和孙芳慧的接触,在她看来,孙芳慧不过是个好装天真柔弱的人,她有些心机手段,但只够对付下孙姝婉,骗骗沈叔烨,在自己面前,耍的任何的伎俩都像小孩子的把戏,没有自己看不穿的。怎么今日这人,改变了性子,让人捉摸不透?
纪棠本认为这手绢是明梧和孙芳慧私相授受的物件,他们两个名不正言不顺,被姜晓芙拿住把柄,日后免不了有很多祸端。是以一开始费心和她拉扯,想要多出些时间圆过去。后听明梧解释,才知道自己多虑。一时没了麻烦,心里高兴,便不再逞口舌之快。
听姜哓芙话里的意思,孙芳慧是个常在沈家丢东西的人,如果这人是孙姝婉,她是千金大小姐,不在乎银钱,东西丢了再置办就是。纪棠成了孙芳慧这些日子,真正体会了她的处境,才知她手里拮据。这样的人即便真粗心大意,在生活的搓磨下,也会变得细心起来。
看孙芳慧与明梧的关系,纪棠很快理解这其中的原委。她虽然丢了东西,但获得更多与沈叔烨接触的机会,沈叔烨是沈家的长子,家里很有些财力。孙芳慧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要能攀附上沈家这棵大树,这辈子就再不会让人欺凌。长远算下来,非但不亏,反而赚了。
至于明梧,他未必爱上了她,对比他对孙姝婉和孙芳慧的态度,却明显可以看出,他对孙芳慧更喜欢一些,而这便是汀姚要除去孙芳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