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围着他的四面八方的尸山,芍七被吓地意识流失,心里头空空如也,好似也和那帮可怜人一样被挖去了心脏那块的肉。
义庄废弃已久,窗纸早被吹裂,外面的冷风夹着扎人的雪籽直往屋子里钻,刮过尸山血海,最后传到芍七的鼻尖。
再冷的天,也冻不住那股血气和稍稍腐烂的肉糜味道,他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寒气煞人,阴风瑟瑟,他扯开了草席,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的亵衣,怎么可能耐得住?
与此同时,他的回神也让他想起来一件很令人后怕的事情——为什么他也会躺在这里?
难道他和这群死尸一样,胸口被啃噬得连肋骨都不剩了?
他默默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身体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雪白色的亵衣上,一抹鲜艳的红色被冻结在他的胸腔之上,如此鲜明,放在冬日里,有着雪梅配冬雪般戳人眼窝子的视觉冲击感。
他身躯一震,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他忍着寒气,掀起了衣裳,伸手进去探,摸到了肋骨和还算饱满的血肉之后,压在他喉咙里的那口气才一下子顺回来。
虽然没有摸到他想象里的东西,却摸到了一只异常清晰的伤口,刚刚好好扎在他左胸上头。这次,他干脆拿眼来看,发现这伤口虽然不疼,却异常地深,他伸手往后背上摸过去,刚好在前胸伤口所对的位置摸到了口子,这伤口居然深到将他的身体贯穿了去?!
乖乖,谁这么狠?!一般人早就死翘翘了,他居然还能再活过来!看来还是自己命好,别人所以为的一刀毙命轮到他这儿却失了效果,他之所以被丢进了义庄怕也是被人误会了自己早就死了吧。
不过,这刀口究竟是谁下的手呢?芍七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不仅啥都没想得起来,反而还饿了肚子。
哎……他朝着黑黢黢的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心想可真是难过,失忆就算了,肚子还呱呱直叫。
他可不愿再“死”一次,于是赶忙下了桌案,扯了刚刚裹在自己身上的那张草席来御寒,歪歪扭扭避过了地上的尸山尸海,推开了门,踩着在风里摇摇摆摆的枯草出了门。
……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除了一只横在他眼前的土垄以外,他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撑着想要活下去的意念,他翻过了土垄,意外地看到了没在风雪里略显模糊的轮廓,那里好像是一只村落。
他的脚步不再虚浮,踩着雪风扎扎实实地朝前方飞速跑去。
可是,期待越大,失望便会有多大。这里的的确确是只村落,可是早已废弃,里头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阴气极重。
恍惚间,芍七好似看到无数只魂灵头在风雪中的村落里来回飘动,无论他们飘荡到哪里里,他们的目光都会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魂灵头们乌洞洞的眸子定怏怏地朝着他看,似有穿透身体的力度。
芍七被吓地厉害,连忙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周围时,哪里还有什么叫人心惊肉跳的鬼魂?
他朝村子走得更近了些,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好像在不久前他也这样踏进过这只村落一般。
鬼使神差之间,他仰头看了看,一只牌匾挂在他的头顶之上——
“益、阳、村、坊……”
风雪迷人眼,他眯着眼,好不容易认出了牌匾上的字体,正好一个字一个字念出那四个字时,他就觉得心头上的节拍漏掉了一段。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无数魂灵头的气息,此时他们出现在背后,死死地盯住他的脊梁骨,阴森的寒气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背,爬上他的肩,扎进他锁骨两旁的肩窝里,直捣心脏。
这是……怨气……
芍七捂住左胸,顶着背后如同刀子般的目光,他垂眸看到了自己的双手,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看到自己满手沾染鲜血,杀光了无数给村子的人,千千万万的尸身在这双手的见证下倒入血泊……他好似做了令这些怨气不可姑息的弥天大错。
“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被折磨地厉害,一时丧失了理智,只好抓狂着在空旷的村落里放声大吼,满嗓子的绝望和无奈。
他双手抱头,泪水失禁,他觉得委屈,无法辩解的委屈,无法被原谅的畏惧。
雪风刮走了披在他身上的草席,留芍七孤身一人承受这无底洞般的悲凉和仇恨。
他再也受不了,双腿好似生了翅膀,朝前方飞跃而去,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
不知走了多久多远的路,他才渐渐缓过神来,可是过度的□□和精神上的折磨已经压垮了他的所有,肚子空荡荡,脑袋神志不清,身上没有了遮挡物,他还能在这漫天飞雪里逃多久,又逃到哪里去?
他没了毅力,双腿软下来,颓然地在枯草地上蹒跚了两步,没了活人模样。他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渐渐闭上了眼,躯体没了气力后犹如一张薄薄的纸片人,雪风一刮便能将他刮到。最后,“砰嗵”一声响,就倒在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里。
这一次,他想,他是真的,要彻彻底底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