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对他人的判断就单纯地来自别人口中的说辞和自己后期的推测和理解吗?况且还能将我美化到如此地步。”
“不然,在平台镇时你给我的印象本就不糟糕。”
“怪不得你当时说我令你太失望了,原来是因为以前的我这么好。”萧喜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那日见面我感觉到你是生气了,本来以为你是觉得我龌龊无耻呢,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萧喜又道。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骗我。”
从前是,现在更是。
朗月记得小时候,母亲送他来仙机门的借口是让他先来此处安心拜师,并承诺以后一定会接他回家。但长大后,他才知道仙机门只进却不能出,母亲也从未出现过......她骗了他。
再后来,他听说了外界的战争与纷乱,得知母亲早已身亡,所以一直深信母亲是为了保护他才骗他的,这个心结也得以解开。
但这一切都只是朗月在这次离开仙机门前所认为的,直到师父忽然告诉他母亲还活着......那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他?她还是骗了他,这个从前打开过的心结却讲他的心缠绕地愈来愈紧......
所以他不喜欢被别人骗的感觉。
......
从此以后,萧喜和朗月再一次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与平台镇不同的只是再多了一个芍七。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着萧喜的法子并不会维持多久,因为人心的恶念与欲望永远都得不到平息,再光鲜亮丽的皮囊下也会有腐烂的一天,今日的沧凌城代表不了以后的沧凌城。
因此众人只能借被“请巫”掩盖真相下的时日抓紧搜集关于血疾的一切线索与动静,以此来发掘血疾爆发的起源和幕后之人的动机。原本只有萧喜和药童卿卿张罗的“请巫”,如今又添了朗月和芍七两位掌事。
这些日子里除了朗月和萧喜因要关注的血疾之难而感到困惑,芍七也有自己的困惑。关于之前深夜里乌巷中偶遇的女子,他还有诸多说不清的疑问。
为此朗月还在一定时间里特地将剑身交给芍七,让他自己去查那个女子的消息,可是奇怪的是这么多天下去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个女子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这两天朗月和萧喜商讨过针对血疾分散的措施,为了防止遗漏高危人群,朗月负责在外头寻找这几天精神极度消沉的人,若符合血疾症状的体现,就将他们的名字记载下来,并附上朗月仙机门的更为保险的驭水符咒。
这日芍七如期归来,却还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他这般沮丧委屈的模样看着却与孩童一般,但放在这具挺拔英武的躯体上有着说不清楚的奇怪。
“还是没有结果?”朗月提道。
“嗯......”芍七如今颇像是蔫儿了的花。
“最近的头痛之症如何了?”
“很奇怪,这些天又开始了,不过基本上都在晚上发病。活像是看不见那女人就要发作似的,你说怪不怪?!”芍七又气又无语,奈何现在没精神,所以只能像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捶了一把身前的桌子。
朗月眼神扫了一下蔫儿了的芍七,叹了口微乎其微的气:“这些日子里沧凌城的血疾十分要紧,所以暂时没有顾得上你。等找到线索后我才能和师父禀报情况以便在灾难来临前做好准备,届时若你还是这般我就只能将你的事情一齐禀了去,也许只有师父能帮你。”
“一定......要回去吗?”芍七语气落寞。
“相信自己,你运气一向很好。”朗月道。
“运气......”芍七附道,后又无奈笑了笑,“小公子你也太不会安慰人了,叫人心里舒坦不成,还让人冷得慌。”
朗月给芍七回了个笑,但这个笑也足够安抚他了。
朗月将手头上零零散散的物件和写着一排名字的纸张一齐叠好放进袖子里,踏出这户人家的屋子,转身对芍七说:“走吧。”
芍七滞在原地些许,似有话不说出,但最后还是憋了回去,也跟上了朗月。
但就是再怎么微不可见的反应都逃不过朗月见微知著的性子,他留神道:“若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一听这话,芍七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了。
这段时间头痛与幻觉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其中一项便是心神不宁,使得原本不舒坦都心头更添愁苦,如今他只觉得憋屈:“你真的要帮萧喜做那什么‘请巫’吗?你难道忘了那个萧喜当初和你说的话吗?
她那样天天靠装疯卖傻还企图骗过所有人的混蛋,你也敢就这么信她了?!小公子,你别忘了,她是有前科的!你就是年轻!太好骗了!
可是这一次没这么简单!是血蠕!虽然六年前那场浩劫我没有参与,但是但凡是仙机门的人哪个不知道其凶险性?!如果她还图谋不轨,你知道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你明明比我更清楚,却还要如此执迷不悟,我真的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我的确比你更清楚,六年前庆阳镇大劫你不在,平台镇毕方出世你也不在......也真是因为如此,我必须想的比你要多些。你可能还没办法理解我,但是以后会的。”
因为萧喜是个谜,她具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他即使万般不愿,也不可以跟随自己的主观臆断去随意揣测。
这些谜有太多......六年前的庆阳大劫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活下来......她对仙机门的猜忌与恶意从何而来......她为什么要不惜拿自己三十年的阳寿和暗曹营做交易......
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些对萧喜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能深入探讨萧喜的心态,但这些却让原本人情淡漠的他开始变得不忍。
好像之前他和芍七对萧喜的装疯卖傻笃信不已在此时都变了样,那些最初的表面更像是萧喜伪装自我的体现,而这些在她种种一切的过去里却显得极为微不足道。
相较下来,他就再也厌不起来萧喜了,比起因恶意的揣测而对对方产生嫌恶,此时他却更倾向于因对方不为人知的过去而感到默哀。
朗月说罢垂眸下去,原本冷静的神情在此时略显落寞。
当他再次抬眸时,说道:“不用想得那么多。我之所以愿意信她也是基于她如今所做的对沧凌城有益无害,时间紧迫下我们与其另起炉灶,不如在她先建立起的基础上踏足。
若她真的如你所想,你也不用担心,不久后若我能顺利发现此次沧凌城血疾的源头,我会禀报仙机门,纵使她万般狡猾,她也不能在师父眼皮子底下造次,当然师父不会手软,我也不会心软。”
芍七看了看朗月从容自若的神色,可谓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但我说的话也一定要记得。”
“嗯。”
“记得牢牢的!”
“知道了,快走吧。”朗月还是有些嫌弃他的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