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母亲这一代,家族里别的旁支早都死光了,只剩了她和她哥哥两根独苗。
后来哥哥也死了,迫不得已下,你的生母与生父在禅院家主的指示下结合,生下了你。
没有所谓纯正的血脉,继承自母族那里的术式也并不完整。你只能看到他们脑子里的想法,却无法像母亲一样更改操纵别人的记忆与思想,以到达精神控制的目的。
他们之间并没有爱,你觉得这种结合就像是犬类的配种,把良种狗和良种狗凑合到一起,以让它们的后代卖出个更高的价钱,如同对待畜生一样。
源自禅院家年以继日到控制早就让你的母亲不再正常,又或许是近亲通婚的恶果,一些遗传的精神疾病。
总之,你这位沉默寡言,看起来非常易碎的母亲,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她极少同你说话,你甚至时常觉得,她天残的不是眼睛,而是声带。
自小她就没和你说过几句话,你连发音都是跟着电视机学习的……
在你七岁那年的某一天早晨,在潮湿的晨雾里,她在院子里一棵树上自尽。
而前一天晚上,她同你说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话。
她眼瞳是那种极浓墨重彩极深邃的墨绿色,安安静静“望”人时,里面毫无波澜。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叫别人看不出她其实是个瞎子。
那晚,她按住你肩头,用她看不见的眼睛凝视着你的眼睛,温柔又古怪地盯着你躯壳里那副灵魂,她望着你和她有七分相似的漂亮稠丽脸庞。
“折啊,我的孩子。”她嗓音温柔悦耳,带着一点哑意。
你察觉到她好像对你用了术式,大脑里那些原本嘈杂纷乱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属于“读者”的声音,瞬间犹如被绞上沸水的蚂蚁,逐渐平息了下来。
“你要拜托那些妄图控制你,把本不属于你想法强加于你的人,你绝不能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当一条顺从听话的狗。
你要永远自由,不为任何人所困,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如果有人想控制你,驯化你,扼制你的自由……那就去把他们都杀了吧。”
“愚昧弱小,才会任人摆布。强者肆无忌惮,弱者怯步不前,畏畏缩缩。”
“不要让任何东西困住你。”
刹那间,许多的意志如疯狂增长的荆棘占据住了你的大脑。
你望向母亲,她的眼睛平静安宁,如同一汪死水。
……
第二天早晨,禅院家的侍女在树上发现了她的尸体。
多年过去,小鸟游辛照虽早就已经死去,火焚,下葬。但她的意志,却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在你身上活了下来。
漫长的时间当中,其实你早就分辨不清楚,这份对自由的病态渴望,到底是源自于自己日益扭曲的内心,还是源自于小鸟游辛照的诅咒了。
你是自由的。
但若这份不顾一切追求自由的渴望,本就是他人强加,强塞进你脑中的。
那你究竟是自由还是不自由的呢,是不是连同这份自由,也是带着枷锁的。
“想什么呢。”五条悟出声打断你。
“没什么,”你摇摇头,“庸者自扰,钻研太多,思虑太多,非要刨根问底,钻牛角尖,也只是徒增烦恼。”
“你知道就好。”,,,。
“好看吗?”你伸出十指晃悠在五条悟面前,西芹汁色的猫眼石爆闪指甲油,亮晶晶透着细微闪烁的光泽,像是铺了一层星星的粉末。
“好看。”
“和你的眼睛很配。”
他说。
“那是什么?”他指的是你手腕上露出来的一道伤疤。
“这个?”你没有遮掩的意思,直接掀起来给他看了手腕上的旧疤,呈淡白色月牙状,你生的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虽然已经愈合,但仍能看出最初受伤时是一道很重的伤。
“谁弄的?”
“我自己咬的。”
“你是狗吗?折。连自己都下手这么狠。”
真够疯的。
“我十一岁的时候惹怒了禅院直哉,然后他就派人把我扔进咒灵堆里了,他本意是想吓唬我,等我哭着求饶就放我出来……”
“……”他别开眼,难得沉默。
“可我不愿意。”
“然后我就把那些咒灵全祓除干净了。浑身是血地从里面走出来。”
“里面有只可以催眠的咒灵,它们想趁我意识混沌的时候杀了我,我为了保持清醒用牙咬开的,本来其实只是一道小口子,但是被扯得很大。”
“痛吗。”
“于我而言,记住痛,才能更好的记住仇恨。”
“那些让我痛过的人,我一个也不要放过。”
“所以说,那种烂橘子还是早点埋干净好。”
“……是啊。”
“那时候还算是小孩子,不是很懂事,从咒灵堆里出来以后半条命都快没了,刚起来走路,结果就知道,在禅院家的我唯一的一个朋友要离开了,那时候居然真的会有点难过呢。”
禅院甚尔刚走那几天你的的确确体会到了孤寂难熬,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认识的人都走光了一样。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换我我就肯定不走。”
你无所谓说:“不过我也能理解他,毕竟这种烂地方能早点脱身就还是尽早脱身吧。”
他身披着群青底料的羽织,上面是银纹刺绣,以精妙的绣工缝制上了海浪与飞鸟的图案。
你看到了他领口缝着淡金色的珍珠。
“这个挺好看的。”你指指他领口,“亮闪闪的。”
“我也觉得,和我超配的。”
你不禁笑起来,你觉得你们像两个幼稚的小孩,相互炫耀自己身上的东西。
“金珍珠啊,这么大的应该要一千美元一颗往上,看色泽不像是冲绳产的,那边的金珠会偏铜绿一点……”
日本金珠都产于阿玛米岛周围的冲绳区,冲绳区是养殖海水珍珠的地方,生产的珍珠与其他国家不同,很有特色,略呈铜绿色。
“我还没去过冲绳呢。”你顿了顿,从脑海里某个乱七八糟的角落翻到了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不过没关系,未来有的是机会。”
“折,你懂得好多哦。”他漫不经心趴在木栏杆上。
你慢悠悠伸展了一下腰肢,又重新靠回去,“广而不精而已,都只是了解点皮毛。”
很多东西,你没记得自己曾经学习过,却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突然窜出来,可能是你穿越之前的记忆和阅历作祟,不过上辈子的事情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这些是不是冒出来的知识点,还提醒着你曾经作为另一个人活着过,她不叫“小鸟游折”。
她过得好不好尚且不得知,不过她一定比你更洒脱更自由。
“是啊,有机会去冲绳我还想去海边游泳呢,夏天和沙滩才是最配的。”
五条悟突然扯下领口的金珠塞到你手里。
“这是干什么?”你问他。
“送你了。别客气。”
“不想要的话扔水里也可以。”他语调懒洋洋。
“……你知道这种珠子什么意思吗,真是的,随便乱送东西……”你从他手里接过金珠,“咚”一声丢进了水里。
“讨厌咒术界高层的话,至少这点我们是一样的。”
“折,你手里怎么还藏了一颗诶……”
“……”能不能对盟友说话客气点啊!
“折,你为什么要喜欢夏油杰?”他突然问到。
“……”
你能说你其实不喜欢嘛,只是闲着没事干想玩玩而已,但是这种话一说出来,你肯定会被当做是妥妥的人渣了。
你诚恳说道:“因为他三套减两套,帅得有一套。”
“啧,老子比他帅多了好吧。”他不屑。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眼睛小的,悟悟酱你眼睛太大了。”
“……”
“这话你告诉过杰吗?”
“没有,怕被他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