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马车太慢,还是有人磨磨蹭蹭不愿回家。晋安抵达建康城外时候,已经是金秋十月
车轮碾过枯枝,焦黄落叶不堪重负吱呀作响
“休息一下吧”晋安掀开轿帘,望着远处的建康城墙,神情恹恹“我好累啊!”
“又要休息?”兄长阿姊都来信好多次问责他们为什么还没回建康,晋安拖拉墨迹,吴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一直惯着她
明明离都城不过百里,快马加鞭当日便可抵达回府......车队停滞休憩,一切顺从着公主心意
人吃粮,马啃草,晋安在看训鹰人喂海东青
纯金打造、玉石珠宝点缀的精致鸟笼,毛色纯黑、玉爪皎白的极品海东青
“这就是桓元送你的鹰?”吴王从训鹰人手里接过喂养肉食的器具,他将肉食举到笼外、鹰啄不到的地方
海东青闻到肉香,却吃不到食物,肚子饿得咕咕叫,“唧唧”叫嚷着,不停煽动翅膀冲击鸟笼
“哥哥,你干嘛啊!”晋安扑上来抢,满腹委屈哀怨“别人吃饭吃得好好的,你......”
吴王被晋安拉扯抱怨,也不为所动,他恶劣笑着“海东青这种畜生,好吃好喝养着是不行的!”
熬鹰如训狗,要训到那畜生听话、懂事、知晓主人命令才行!
“......”晋安不高兴,她的鹰,轮不到别人来训!
公主殿下打开了笼子,黄金宝石囚困不住自由的灵魂
“咕咕咕~啾!”尖喙利爪目光炯炯,海东青张开了翅膀,她逃出了牢笼
吴王伸手去抓,手背上却被划出一道口子
“啾~”海东青盘桓于高空,宽阔的翼展在日光的映照下,洒下层层阴影
“弓箭手!”吴王神色阴翳。不听话的畜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哥,别管她了!”晋安拦住他,漂亮的眸子垂落,她从怀里掏出绣帕,带着紫罗兰花卉图样的精美帕巾覆上吴王渗血的伤口“你的手还在流血,我去给你上药。那鹰......就让她走吧!”
“妇人之仁!”有心射杀了那畜生,但手还被妹妹扯着,她不愿伤那鹰,吴王到底拗不过“不过是一个畜生,我再让人寻一只......”
“啾~”高空盘旋的漂亮禽鸟似乎察觉自己地位不保,她转了两圈,又悠悠落下,立于马车顶,歪头看着愚蠢人类
“啧,这畜生......”
“哥!”晋安一把按住他伤口,金疮药不要钱一样怼上去
“轻着点啊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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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的手艺不能说不好,吴王只伤了皮肉的右手被她裹成粽子
他左手捏着那方,紫罗兰花卉绣帕
英台说晋安不擅针线,但其实晋安自小便学习刺绣,虽是被逼无奈,金丝锦绣帕上,花卉栩栩如生
吴王却眉头紧蹙,语气带着寒意“不是说过,不准再绣紫罗兰!”
“哥哥~”晋安撒着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会绣紫罗兰......”
“糯糯!”吴王捏紧那方绣帕“这是紫罗兰!”
“紫罗兰又怎么了嘛!”晋安抬眸,眼眶通红,泪珠迅速盈满
“收起你的眼泪!”吴王嗤笑了一声
朝堂之上不相信眼泪。弱者抱怨,强者不言,唯有智者作出改变!
“啾!”海东青发出尖啸,她扇动着翅膀,悠悠晃晃,最终停在了晋安肩头
哪怕是畜生,也该知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这鹰算是被你训好了啊!”吴王笑着,手里的紫罗兰绣帕被摔到晋安脚边“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很快,马车内燃起火盆,月白绣帕被燎出黑灰,紫罗兰被无情火舌舔舐烧灼,光影明明灭灭
不切实际的幻梦,还是早些碎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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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车架慢悠悠晃荡,御书房内天子与臣子也在博弈对棋
“怎么不继续躲在太原了?”皇帝执黑子先手
“太原偏远,远离中枢,有人欺负到我儿子头上,我还不知道,这怎么行?”王蓝田的老爹,现任蓝田侯王安期毫不客气地吃掉皇帝陛下好几个子
“听说你儿子不想尚公主?”皇帝皱着眉,棋子捏在手上好半天,还没想好该往哪儿落子
“那是您的圣旨有问题!”如此怼皇帝,王安期可谓胆大包天“您就该直接下旨,赐婚怀祖同晋安公主!将两人的名字都写进圣旨里,我看谁还敢逼逼赖赖!”
“你这不对啊,咱们要尊重孩子的意愿!”皇帝摆着手,宽大的袍袖扫过棋盘
“小屁孩能有什么意愿!”王安期扯住皇帝的袖子,扫落的棋子被捡回放好“公主和述儿天作之合,我觉得这桩亲事很好!”
“我闺女倒是好得很,我觉得你儿子不太行,他居然想抗旨......诶诶诶,我下错了,不是下在这里!”眼看着王安期又吃他一大片,皇帝直接耍赖悔棋
“落子无悔,您又耍赖!”王安期将手里捏着的棋子丢回棋盒“怀祖未来会继承太原王家!”
皇室要笼络太原王家,皇室子弟娶王家女,又或是公主下降太原王家,都是不错的联姻方式!
“糯糯不适合当宗妇!”皇帝终于算好了棋局,再次落子
宗妇,意为大家族长的正妻,掌管家族妇事礼法,是个尊贵且操劳的身份
公主向来尊贵骄纵,下降世家,少有直接嫁给家主作为宗妇的
“臣只有一个儿子,后宫之中也只有晋安殿下云英未嫁!”王安期落下最后一枚棋子“陛下,您输了!”
“哗啦!”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如撒泼孩童般直接掀翻了棋盘,黑白棋子噼噼啪啪洒落一地“哎呀,棋子都乱了,这局不算,重来!”
“陛下”王安期死鱼眼一样瞪着皇帝“耍无赖就没意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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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都城才知道,南陵公主同桓元,早已启程前往崇绮
“父皇,建康不好玩,儿臣想回崇绮了”御书房内,晋安缠着皇帝,闹着要离京
“从辽东回建康,走了将近三个月,才回来又想去崇绮!”皇帝冷哼一声,奏折被狠狠拍在桌面上“就这么不想待在建康?”
“建康城除了赏花就是游船,儿臣回来这些日子,各家都发请帖要我参宴。”世家贵戚利益勾连,晋安不耐烦应付那些
阿姊离京,谢令姜也已经成婚不在京都......
晋安嘟囔抱怨着“您又不准我以【庾晋安】的身份外出,真的很无聊呐,父皇~”
“好啦好啦,别晃我了!”到底是从小宠大的的娇娇,皇帝还是心疼她“旁的也就罢了,阿龄也回来了,你去见见他。少胡闹些,言官天天参奏责问,朕可懒得给你们断官司!”
司马龄冒充晋安身份到处游历,往好听点儿说是皇家姑侄关系好,不拘小节爱玩爱闹
若真被言官觉察,放大到朝堂之上,那便是皇室丑闻,一天三折能参半年!
“阿龄也回来了?”晋安挽着皇帝的臂膀,悄悄抬头打量他的神情“父皇,儿臣若是不愿嫁予王述,您会生气吗?”
大晋皇室子嗣不丰,公主更是稀少,今上膝下算是晋安也不过四位公主。
南陵公主暂且不提,临江公主驸马早逝,年少守寡。庐陵公主与驸马貌合神离,面首遍天下。
便是算上寻阳长公主,驸马曾叛逆逃婚,婚后也不见关系密切。
金尊玉贵的皇室公主,竟无一姻缘美满!
“鬼灵精!”皇帝戳着她的额头“朕之娇娇,得配佳郎耶!”
皇室最得宠的公主,自然得配世间最好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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