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尔泽很久没睡这么好了,虽然是在军营,躺了太多人的床铺也显得拥挤。但这场梦让他安心,梦里某个缺失的部分得到充盈,即使醒来什么也不记得,温暖犹在。
所以把他吵醒的这个人更加不可饶恕。
“希尔伯你搞什么?”
比他更暴躁的是霍兹,他也才从甜梦里醒来,嘟囔着掀开毯子去瞪桌边叮叮当当收拾器具的希尔伯。
“二位睡得真好,”希尔伯语气不耐,奋力从书堆里抽出一只斑驳的提包,“没发现少人了吗?”
克尔泽把脑后柔顺的金色长发拢起,睡眼惺忪地打量四周,那个黑发的女子和小男孩不见了。
霍兹已经跳了起来,三两步蹦到希尔伯面前:“她俩哪去了?”
“不知道,梅提欧那混球把我们困在了梦里,早幸应该去找他了……但她拿走了我的笔记。”希尔伯从袖中抽出张纸条扔给霍兹,表情隐隐狰狞,“好吧,不是我的,是我整理的尤文的笔记。”
霍兹展开纸条一瞧,忍不住往额头上拍了一掌:“‘你看了我的日记,作为交换尤文的笔记我就带走了’……希尔伯你干了什么?”
“不光是我,克尔泽也看了。”希尔伯一边把书籍往提包中扫,一边从中抽出一本薄薄的笔记高举起来,“而且不都怪她们什么也不和我说吗?还要我自己研究……”
克尔泽认得那本笔记的封皮,眉头一下紧皱:“这是那位小姐的日记……?我只是帮你破译文字罢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霍兹头疼地打断:“行了行了,那我们先去找她俩?这本笔记有什么要紧的吗,希尔伯你见面的话先道歉才是。”
“那里面有换心术!”希尔伯用力把日记塞进包里,披上斗篷直起身,“她想用自己的命换梅提欧的命!”
霍兹好像听到了血液冻结的声音。
事不宜迟,他也赶紧抓起皮甲和长枪,掀开帐帘往外冲:“我取了梅提欧和格鲁克的血,如果他们跑远了你能用追踪魔法吧?”
希尔伯一愣,欣喜地点头跟上:“霍兹,我好爱你。”
“你闭嘴,你在辰星塔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他俩一出帐篷差点和打算进来的怀特撞上。怀特生物钟极准,早在希尔伯之前就醒来了,原本正在水井旁洗漱,看到着急忙慌的两人和仍摸不着头脑的克尔泽,还有心情开玩笑:“进贼了?”
希尔伯没空理会他的打趣,直直问道:“你看到早幸没有?”
“林小姐?没,她应该在哪儿收拾自己吧,哪个女孩子会想在一堆男人面前打扮……”
“她带着我的资料跑了,看到她帮我抓起来。”
“还真进贼了?”怀特擦干脸戴上眼镜,打量了一眼屋里的兵荒马乱,“希尔伯,追求不是穷追猛打……”
“算了,让开。”
希尔伯把他推到一旁,打算先去神殿的帐篷里看一眼梅提欧的动向,再把艾泽法师委托的事甩给怀特后就展开追踪。但他和霍兹才跑两步,仿若海妖吟哦的飘渺合唱响起,从营地入口传来,渐渐靠近。
这种歌声一瞬夺走了他们的行动力,希尔伯心里怒骂,身体却动弹不得。
还未变得通透的天色中,一队裹着黑纱的女人靠近,队伍正中簇拥着坐在悬浮躺椅上的庞大女人,她如同一颗黑色的肉球,其身旁两颊长着鱼鳞的侍女们引吭高歌,正是这个歌声冻结了营地里所有人的行动。
霍兹目光险恶,紧盯这群不速之客。什么人能这样大剌剌入侵王国军的总帐?他们的防御竟然如此脆弱吗?
“‘倾听吾主之言。’”
克尔泽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随之扩散的是光明神的赐福,信徒们最先摆脱歌声的束缚,霍兹稍慢一步,希尔伯不情不愿地放下警惕,才得以恢复自由。
身为头领的女人抬手,队伍停止了移动。她偏过头,盛开着紫罗兰的小眼睛看向克尔泽,漫不经心地给出评语:“不赖。但即使如此,你们也没保住伊莉丝。赫林戈,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
希尔伯定睛凝视,看到了女人层叠肥肉中若隐若现的鸢尾项链。鸢尾花有四支,艾泽法师曾这么告诉他,看来这就是最后一位客人了。
他身旁的怀特倒吸一口凉气,猛掐希尔伯:“那是……”
希尔伯捂住了脸,时机太不对了,他也很激动,但是……时机太不对了!
“沙拉曼法师!”
比怀特更激动的人直接跑了上去,又在这支队伍的十步开外停下:“没想到您会驾临此处——”
“奥托克,让我先见伊莉丝,时间不多了。”
随女人令下队伍再次出发,奥托克法师也赶紧让出路来,目送她们向伊莉丝的帐篷前进,只是把手拢在唇边高呼:“沙拉曼法师,待会儿再聊!”
怀特对自己老师的自来熟很无力:“老师……唉,但是,魔女岛的主人啊……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她。”
“那就是魔女岛主……她很了不起吗?”霍兹的愤怒还未退却,心里又浮上疑惑,他能看出希尔伯无声的激动,这还是希尔伯第一次表现得像个狂信徒,“之前王国的使节团去面见了她,拜访的结果如何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