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阿实的死……在你发现他时已经无法避免了。”艾泽婆婆看着脸庞已被咸水浸渍的早幸,“你至少让他最后过得很快乐。”
“老师,不是的,不是的……”早幸只是不断摇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她不是真实,她连告诉阿实的名字都是虚假的。
她没能给阿实信心和活下去的希望,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的半身,与她别无二致的异世界的少年,还是死在了谎言与噩梦里。
*
王庭又传唤了早幸和艾泽婆婆几次,艾泽婆婆关于阿实的所有研究资料都被没收了。
而黑巫师尤文,正被全国通缉着。但辰星塔的法师就没几个不是通缉犯,因为难以羁押加上还有利用价值,这些法师的通缉令也就是挂着看的玩意儿。
阿实的生父则在舞会后不久就宣称已把阿实从家族中除名,现在在积极地寻找下一任妻子。
“但连平民都知道他身上的诅咒,”特丽莎帮早幸整理着行李,一边说道,“那个半精灵留下的诅咒,‘马尔德的血脉将终结在他这一代’,他的好几任妻子都死于非命,连野种都留不下来,他当初还是为了破除诅咒把半精灵的孩子立为继承人的呢。”
但这个诅咒应验在了阿实身上。早幸默默把希尔伯借给她的书籍单独打包出一份准备寄出,她已经没有理由留在学院了,下一站去哪还不知道,艾泽婆婆的草药店在她的研究被王庭发现后也不知道还开不开得下去。
“莎莉,”特丽莎犹豫地看着她,早幸的脖子上还缠着绷带,眼神有死一般的平静,简直不像个活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的人,“……你要好好生活啊。”
“你想的事不会发生的。”早幸笑了笑,但她不知道这个笑是否真实,她只是按照记忆里的惯性做出了这个动作。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后,这间寝室恢复成了一年前半空的状态,特丽莎有些寂寞地握了握早幸的手:“记得联系我。”
“嗯。”早幸往手里灌注了一些力气,道别后离开了这里。
她还得去收拾阿实的寝室。
梅提欧和霍兹正等在男寝的门口,看到早幸后默默为她拉开了铁门。
这栋楼里的人见有女性在楼道间走动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也有不少知情者只是行注目礼看着三人走到了尽头的那间宿舍。
梅提欧已提前找管理员拿到了房门钥匙,打开后积攒了一个月的尘埃扑面而来,把他们呛得直咳嗽。
早幸拿出两张可以用来覆面的三角巾递了过去,示意他们围上。
走进屋中,早幸不由就停下了脚步,四面墙连带门板都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纸条,按日期分布。这些纸片曾是维持阿实正常生活的必需品。
早幸注意到了有一面墙的纸条和其他的不一样,用红绳圈了起来。
她一张一张地边读边取下来。
“准备衣服蓝色-合适白色-合适。”
“首饰玛瑙象征…… 珍珠象征……”
“购买完成准备备用品”
“让莎莉小姐自己挑(红笔书写)”
“已和管家与女仆沟通好”
“说服父亲失败”
“说服伯爵-36 以死相逼 失败”
“说服伯爵-57 跳过,买通了马尔德府的所有人”
这是为了让她一起参加授勋典礼做的准备。
“小姐?”梅提欧在背后小心翼翼地问她。
早幸用灰尘扑扑的袖子按住了眼睛:“没事,继续收拾吧,今天就得弄完。”
阿实的身体不在这里,他的生父也无意为他举行葬礼,早幸只能自己来收拾他的遗物,幸而返回学院准备等着参加毕业典礼的霍兹和梅提欧来帮忙了。
书籍盔甲之类的都可以交给管理员来处理,毕竟很值钱,早幸只打算拿走他的笔记和一两套衣服,做一个简单的衣冠冢。
等收拾到书桌时早幸注意到了桌上最醒目的位置摆着的两本地图册,是她和阿实一起去图书馆时借的。
地图册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归还的截止日期,已经早就过了。
她也忘了这件事。
拿上这两本地图册,加上阿实的一些个人物品,三人一起前往离学院最近的城郊教堂,克尔泽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早幸把包好的遗物递给了金发的神官:“都在这里了,谢谢你。”
“没事。”克尔泽接过,今天的他穿着全套整齐洁白的法衣,金色的头冠在彩窗玻璃的映射下有着七彩的光芒,“他也是光明神的子民。”
早幸带来的东西被放入了教堂后的一个小土坑里,在经文唱诵声中,一捧捧的砂土渐渐将它们掩埋。
早幸捧着将要送给阿实的白玫瑰,心思走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自杀了很多次,但对他人的死亡并没有准备。
就像现在这样,葬礼是克尔泽布置的,花束是艾泽婆婆交给她的,连要送上什么道别词,她都没想好。
在她父母的葬礼上她在做什么?想不起来了。
“这里沉睡着一个忠实的朋友,一位无私的信徒,一颗不曾沾染罪恶的灵魂。”克尔泽伸手拂过墓碑,示意早幸她们可以放下花束上前告别了。
早幸蹲下身,将白色的花束放在土堆上时,隔着眼中的水雾看清了墓碑上的文字,这是克尔泽亲手雕刻的,按照她的要求。
阿实
于王历……年
长眠于此
能说的话也只有这个了。
“做个好梦,阿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