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西尔维娅冰霜般的面容裂开了,底下只余下无措,“我并不反对他去追求幸福……我只是想要克尔泽能避开不幸,我希望他选择的对象能先知道克尔泽将要承担的后果,他会因婚姻失去力量和地位,可能就不再符合你的要求了。克尔泽在六岁时就加入了光明神殿,他甚至不知道其他的生活方式……”
早幸冷静了下来,她刚才以为西尔维娅是要警告她“不要靠近我儿子”,但好像不是。
“您……很爱克尔泽啊,您都没提到您会失去的东西。”
西尔维娅的眼中浮现了深切的悲哀,她盯着水面:“爱是我唯一能给他的东西了。我明明是母亲却一直受到他的赠予,我并不在乎自己会怎样。”
“这就很够了。”早幸看着她,心里涌上的却是欣慰和对克尔泽的羡慕,“克尔泽一定是被您爱着才成为了这么好的人,才会为这点小事就想到要负责,他大概也是不想让您遭遇的不幸在他人身上重演,但那真的不算件事……至少在我的国家而言。”
西尔维娅的视线再一次与早幸相触,眼神里却只有初生小鹿般的茫然:“我的爱是十分廉价的东西,不管是对那个人,还是对克尔泽。我总在后悔……虽然我也是光明神的信徒,但那个孩子还没有体会过世俗的愉悦,就已经走上了那条道路。如果他能有其他的选择……如果有其他能为我的孩子带来幸福的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用我的全部去帮助他。”
“您认为现在的克尔泽是不幸的吗?”早幸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从不把他遇到的困难告诉我。”
真羡慕啊。早幸看着她,想起这位小姐和克尔泽生硬的问候,那背后不是什么复杂家庭的纠葛,全然是两个笨拙的人无法坦言的爱。
明明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就能说出口。
“我和您应该是一样的想法,我希望克尔泽能选择他想要的生活,不管是一直从事神职还是退出神殿,他能凭自己的意志去决定就好了。”早幸苦笑着说,“我还没和您说过,我被克尔泽救过,他是我性命的恩人,我怎么能让自己成为他人生的绊脚石呢。”
把冒险经历里的自己删得太彻底也不好,她总还是会提起的,希望夫人们不要介意她的隐瞒。
西尔维娅轻轻勾起早幸蔓延到她身边的黑色长发,梳理开来:“你真的不喜欢克尔泽吗?虽然我的资产不多,但应该够你们生活的。”
啊啊啊啊……“喜欢……”早幸只能红着脸说,不然没法摆脱西尔维娅的纠缠了,“对朋友的那种,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但我想克尔泽是百分百出于良知才想要负责,而且他才十五岁……”
“不……”西尔维娅也把自己浸入了温泉水中,“虽然比艾森少爷小一点,但和你差不多吧,还有两年就能结婚了。”
“我,我十八了已经。”早幸觉得每次都要为亚洲人面孔模糊的年龄做出解释让她疲倦。
“啊。”西尔维娅僵硬了一下,“也不算差很多……”
“您自己先去问清克尔泽的意愿吧,”早幸长叹,“他的冒险也好,想法也好,明明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不能当面交谈呢?”
早幸发现自己对西尔维娅说的话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她约束了一下自己。
“我,我会的……”西尔维娅回道。
但实在是这位小姐比她年长许多,内里却还是善良而纯真的错。
*
泡完澡后早幸躺在床上,不知是热水消耗了她的体力还是情绪大起大落的后遗症,她躺了一会儿后觉得腹中空空,饥饿让她难以入眠。
此刻夜已深,早幸拿外套披上后出了门,走廊空无一人,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夜灯挂在她门前,她取下提灯悄悄走下楼梯,准备去厨房觅食,那里应该还有琼斯夫人说的夜宵剩余。
穿过月色浸染的大厅,无声无息地钻进厨房,早幸在门前看到了先客带来的灯光。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栗子蛋糕和苹果派之间犹豫。
她悄悄把灯挂在了门口,蹑手蹑脚接近了这位夜间觅食的同好,伸出手从背后捏住了对方的脸颊。
“克——尔——泽——”
克尔泽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就看到了早幸阴恻恻的笑容。
“我这样摸了你的脸是不是要对你负责了?”
“早幸小姐?!”
早幸去拿了一壶牛奶和杯子,端起了蛋糕,用下巴示意克尔泽把苹果派也拿上:“和我聊聊。”
“哦……”克尔泽被她难得的强势给吓到,乖乖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