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陈犹停下来时,孟灯就抱住他胳膊,轻声说:“对不起。”
没有生气,只有陈犹十分缓和的声音,他拍了拍孟灯的肩,“不要道歉,阿灯,你什么也没做错,不要突然道歉。”
他低头看孟灯,在孟灯的视角里,他的眼神哀伤悲痛,却又温情脉脉,“我没有生气,阿灯。”
孟灯呼出一口气:“你应该生我的气的,毕竟我们说过,要一起面对。而刚才,我本能地松开了你的手。”
“没关系,没关系的。”陈犹还是安抚地摸摸她的肩。
陈犹看着孟灯,心里想得很复杂。
女孩依赖上了他,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就像蒙尘的宝石,经过打磨抛光后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本该如此。
女孩本能地放手,这本该是件让人悲伤的事情。然而如果分离是注定的,那么排练也是有必要的,如此可以分担一些悲伤。
孟灯不知道陈犹的想法,她的心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出自于陈犹身上。这是他们之间专属的能力,感知对方的情绪,并及时作出反应。
“陈犹,我不想松开你的手的。”
“我知道,我知道。”陈犹垂下眼睫,藏住哀恸。
她们二人站在江边,江风寒冷。孟灯裹了裹脖子上的围巾,闻见陈犹身上的橙花香。
她们在等待将临的烟花,也在闲聊。
“我想起来在南港江的那个晚上,阿犹,你记得吗?就是在那晚,你说你喜欢我。”孟灯回忆道,带着些往事不可追忆的悠远气息。
“是啊,我们认识的第一五十六天,却不是我们互相认识的第一百五十六天。”陈犹握着孟灯的手,在大衣口袋里,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指。
“我们竟然认识这么久了。”
太久了啊阿犹,足足有五年。
“还会更久。”陈犹肯定地说。
“有时候我在想,爱情是不是来得太快也太顺利了,老天怎么会让人这样幸福呢?所以我开始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俩都没有料到,然后就分开了。”
陈犹慌张了,但语气仍镇静而坚定:“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又柔下来:“如果那样的话。”
孟灯轻声笑,她看着月色温柔,靠在陈犹身边。
“以前我有一本很喜欢的书,书上有一句话我也很喜欢。”她眼中似有泪光闪闪,映照着星辰,“如果我是你天命的一部分,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们一定要分开,这是命运给我们的考验,也是有关缘分的检验。”
陈犹不敢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太怕是她已经知晓,又害怕她不知晓。
所以笑容苦涩:“爱情要求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
“对啊,爱情要求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所以需要考验,相爱是否能持久,所以分离,考验爱的深浅轻重。”
陈犹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要泪流了。他只感到胸腔里难掩抑的酸胀和沉闷,仿佛呼吸的喉管被人扼制,他的喘息困难,他的执念疯狂。
可他不能如此,他不能告诉孟灯,他多么爱她。他不想离开,他不愿离开,他明明可以做到这辈子都留在她身边,他明明可以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选择,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他是被留下的,他明明可以这么说,为什么说不出口?为什么瞒不下去?为什么狠不下心?
让所有人都瞒住这个秘密,瞒到所有人都淡忘,孟灯永远都不知道,那他们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
他打算这么做了,他要反悔,他要留下!
他的瞳孔不自觉地颤抖,殊不知内心的想法溢在眼中。
老师、周适、徐清......她们都可能告诉孟灯。母亲那么尊重她,周适她自己都不愿和秦濯分开,孟灯是她那么好的朋友,她肯定也不希望他们分开。老师...老师怎么会擅自主张这样干呢?
对,一切都可以避免。
在他继续思考之际,孟灯抬手碰上了陈犹的脸。少女有些冰凉的手指抹掉他眼中滑落到脸上的泪,她踮起脚,似乎想要亲吻他。
陈犹乖顺地蹲下身,抬头看她。
然而孟灯只是抱住了他,她声音轻轻的,像是哄小孩子:“我看玩笑的,阿犹,我不会主动离开你。”
“怎么越长大你越像小孩子?还哭了,我可不擅长哄孩子。虽然这些都是假的,但你就算是我触目生情,想感慨一下吧。”
“阿犹,这世间无比宽广,我们都会遇见很多人。有时候以为非对方不可,实则兜兜转转才会遇见真正适合的人。”
孟灯和陈犹说自己这段时间读了一本书,书中的主角就是曾经分开,各自变好,在名利双收的时候遇见了当初分别的对方。
陈犹永远不敢赌有关孟灯的概率。她是意有所指,或是仅此因书生情。
陈犹起身,想要说什么。然而远处传来爆鸣声。
两人一同看去,是放烟花了。
“哇,好漂亮。”
孟灯的眼中静静映着绚烂多彩的一切,安然若木。
陈犹内心挣扎,仿佛他明白了曾经写下信书的孟灯的犹豫。也是这一刻,陈犹真正理解了《窄门》所写的内容。
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
于陈犹,靠近她就靠近了灵魂深处埋藏已久的欲望,要与之斗争,强大的意志不够,强健的体魄不够,要只要她的填满。远离她就远离了不存在的生命意义,他的生命有一块叫做爱的板块,离开她将失去自我,将永受折磨。
你是我朦胧的命运。
而我将一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