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孟灯抬头看他,即使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那你唱吧。”
“那我唱啦。”陈犹清清嗓子,将声音压得很低。
静谧的月色下,万物影影绰绰,少年微带着颤的歌声传入耳中。
“当这一切都结束/你是否失落/当我随烟云消散/谁为我难过......”
这是GALA乐队的《骊歌》。
孟灯立马明白,为何陈犹要讲这个故事,又为何要唱这首歌。其实他想说的正是歌词里的几句。
没有不散的伴侣,你要走下去。
人生是一场错过,愿你别蹉跎。
孟灯笑出声,鼻子突然有些酸涩。她努努嘴,尽量让自己平复,“陈犹,其实我没有难过。”
“我只是想给你唱这首歌,好听吗?”
“嗯。”
楼下,孟灯与陈犹告别,走上了楼。
看着楼梯间的灯灭,屋内灯亮,陈犹才放心离开。但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角落里,站了个人影。
孟灯回到家,打开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李枝梅应该今晚加班,孟灯没有管。自过年盛纾和李枝梅公开了两人结婚,生活上帮衬得更为直接,但迟迟没有搬到一起住。大概是因为孟灯。
空室内,孟灯突然感到一丝心慌。
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恍惚了,好像又回到初中时候,孟灯经常在深夜痛哭。就坐在客厅,抱着玩偶,眼泪花在脸上,睫毛上。
孟灯回神,回到房间放下书包,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等出来的时候,李枝梅已经到家了。
她坐在客厅,那个孟灯常坐的位子,正在抽烟。
烟圈吞吐,李枝梅抽着烟的手在隐隐颤抖,她看向走出来的孟灯。恍然发现,比起以前,孟灯更高了,模样也更标志。
她拿着毛巾擦头发,身子靠在墙边,看着李枝梅抽烟,表情有些难受,抬手掩着鼻子,“干嘛又抽烟了?”
“又”,这个字很巧妙。
孟灯的记忆中,小学时就撞见过李枝梅几次抽烟,外婆离开后的那段时间,李枝梅一天一包烟没断过,伴随着憔悴和颓废,她对孟灯的掌控欲达到了高/潮。
孟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李枝梅已经戒烟了,今天却突然又抽上了。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发生了,并且不是好事。她的心又开始猛烈地跳了。
“没有,就是突然想抽了。”李枝梅没有管孟灯,其实她知道孟灯闻不得烟味,但看着她被呛到的样子,心里就生出了几分爽感。
好像是我痛,便也要你痛一样。
“我买了些东西,明天早上当早饭吃吧。”
“嗯。”
孟灯转身就要离开,李枝梅突然叫住她,“孟灯,今晚送你回家的那个男生是谁?”
孟灯的身子顿时僵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边擦头发边回答:“我同桌。我俩顺路,他就把我送回来了。”
“哦。”
李枝梅没再问,孟灯拿了吹风机回房间,转身就将门关上,长舒口气。
其实她没必要紧张,毕竟自己没有做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喜欢一个人算错吗?这也不能做吗?
身体本能地想到了以前的画面。李枝梅站在阳台上偷窥她放学时的眼神,像是一只阴毒的蛇。
她怎么能这样去形容自己的母亲呢?但一个女人,生来就适合当母亲吗?就算经过人过社会的教养,她能当好母亲吗?
社会对于母亲角色的幻想、要求与困束,和社会对子女应孝顺、乖巧、听话懂事还优异的期望是同样的不合常理。
所以孟灯不打算改变这样的说话,眼神像是一条阴毒的蛇,窥视着自己的所有物。
但她不是。孟灯只会是孟灯。
她想起十一岁,有心的男同学送了她粉色千纸鹤,李枝梅知道孟灯不喜欢粉色,猜出了这只千纸鹤的由来,于是餐桌上大骂她小小年纪不学好。
十四岁,李枝梅第一次和她聊起早恋,只有短短的一句“不要早恋,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到现在,李枝梅开始怀疑陈犹。
孟灯,你拒绝陈犹,到底是因为担心两人的未来,还是担心被李枝梅发现?
她这样问自己,她有点难作答。
十一点,孟灯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脑子被各种事物塞满,她的甜蜜、快乐、气愤、悲伤、反叛......心跳不能平复,泪从眼角滑落。
这个夜晚,孟灯又开始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