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利亚当时正要把冰淇淋加入到咖啡当中,闻言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是说……抑郁症之类的。”他道,“抑郁症在20至21世纪是一种高发精神疾病,但现在得这种病的人很少,许多人可能都没听说过。”
“我在书上看到过。”她说,“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和萨顿都隐隐有些担心,你长期和机器人、人造人保持密切关系,心理会不会出现问题?”
奥苏警觉地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薇利亚。
“会有问题吗?”薇利亚问,“现在家用机器人已经普及了,至于人造人……比如说你或者维克多,跟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但症结不在这里。罗伊斯低下头,思考着该怎么表达。
诚然,随着时代发展,家庭观念越来越淡薄,每个人都变得更加独立,或者说,更加孤独了。从小被机器人照顾长大,或是与人造人关系亲密的人类也不在少数。
虽然还没有切实证据,但部分统计数据已经表明——长期与机器人或人造人保持超出限度密切关系的人类,很容易出现精神心理问题。
这个“超出限度”要如何界定,实在很难说。很多人认为所谓的“超出限度”指的是爱情,但实际上,友情或亲情之类的感情能够到达的深度或许并不比爱情逊色。
“问题在于,”他说,“机器人与人造人属于‘非人生物’,在人类的法律当中,地位就跟动物差不多。我们受到的是完全不公正的待遇。”
他用了“我们”这个词,但他并不是在诉苦,而是在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在如今这个普遍讲求公平、淡化阶级观念的社会中,这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毕竟人造人和一小部分机器人是不折不扣的智慧生命。”他说,“而你作为人类,长期与这种‘非人智慧生命’保持密切关系,又正好赶上社会动荡的时期,你目睹了太多不公平之后,很可能会受到打击。这一点,你应该也深有体会。”
他说这段话时像是在做什么科研报告,正经客观得不得了。
薇利亚想了一会儿,感觉他有点危言耸听。当然,在听说维克多必须要接受冰冻沉眠时,她的确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她所承受的,跟维克多本人承受的压力比起来,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这就好比人类爱上人造人通常不会收获什么好结果,是同样的道理,因为个人很难同制度抗衡。”
薇利亚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咳了一声:“当然,我知道小姐你没有这方面的烦恼,我只是举个例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
“而且,你现在的处境很特殊,西伯利亚基地倒是有不少原住民,但在你的生活和工作当中,接触人造人和机器人的机会明显更多,对不对?”
“没错。”
“你几乎是唯一一个常驻基地的人类研究员,这种情况很少见,其他研究员都是定期轮换,没有人愿意留下。”
“唯一一个?”薇利亚敏锐地抬起眼。
“几乎。”罗伊斯笑了笑。
真是滴水不漏,她感到有些失望。
“你在这里反而是个异类。”他说,“我和萨顿都有些担心你。”
薇利亚点了点头,以示理解。
“目前还没什么问题。”她说:“如果我真的出现心理疾病,你们打算怎么办?”
“接你回去。”他道,“我对战争发展持乐观态度,维克多待在这里很安全,战争结束之后你们就能见面,因此我希望能接你回去。现在回到萨顿身边或许有风险,但你可以去埃莫拉尔德,我们在霍芬也有宅邸。”
薇利亚笑了笑:“我不回去。”
罗伊斯看了她一会儿,苦笑一下:“在我意料之中。”
他没有坚持,据他观察,薇利亚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再说,他本来也没指望今天就能带她走。
他低头喝了一口红茶,再抬眼时,已经转了话锋:“你跟弗雷克·威尔士相处得如何?他跟你想象中一样吗?”
由于弗雷克是机器人学领域的专家,薇利亚很早就关注了他的社交账号,而且一直以来都对他持尊崇态度,罗伊斯也了解这件事。
“不太一样。”薇利亚想了想,说:“但他就是我要找的弗雷克·威尔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