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边疆不算打了败仗,只是平手,但军队损失惨重,十万精兵,虽然对大渠说来不算什么,但却也是不小的规模。
皇帝盛怒,亲自领兵御驾亲征。
因着李诺听闻好友仙逝病情恶化,缠绵病榻的缘故。那位并没有怪罪他,只是一声不吭的披上甲胄,领兵出征。
现下三十万士兵已经出发。
林时鸣和信雨师兄这段时间忙着给老人家准备葬礼,林时鸣刚从边境奔波回来,脚不沾地地操办着这些繁琐的事,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秦惊春不想让她劳累,可她又知道这对于林时鸣是很重要的事,所以必须要她自己来做,她所能给予的,只不过是陪伴罢了。
她只能看着清瘦的爱人日渐憔悴,阴郁的情绪一直环绕周围,但她知道,她对此无能为力。
秦惊春其实很不擅长安慰人,她觉得说没事吧显得虚假,又毫无用处,她更喜欢为她做些什么事。
只是,她现在能为她做的,太少了。
老人的宅院清冷一片,两个年轻人跪在他灵位前,为他守灵。
不过其实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老人的过去好像成了空白。
林时鸣之后,总是做噩梦,梦到那天,十万精兵与妖族厮杀的场景。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她只觉得痛苦,可是偏偏自己无法醒来,只能一遍遍做着相同的梦,在痛苦和绝望中崩溃。
老人英武无比,上阵杀敌无数,可寡不敌众,很快战场上只剩下老将军一个人。他被面目狰狞的妖族团团围住,他们虎视眈眈,都想一举击杀敌方将领,立得头功。
老人体力不支,但还是硬撑着把那些妖族又击退了两次,最后一次,老人无力抵挡来势汹汹的攻击,万剑穿心。
鲜血染红了甲胄,老人释怀一笑,手中的长戟支撑着他的身体,安宁的闭上了眼。
林时鸣总是很惶恐,每天醒来只能自己缩到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默默的低下头封闭自己。
所以回来之后她总是很讨厌见人。
她害怕那些人后来全部变成一堆枯骨,她开始害怕更加深刻的羁绊失去的感觉。
这天师兄来找她(其实是因为秦惊春太担心才找来他的缘故),发现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用手臂环住曲起的膝盖,光影交错间,少年面容灰败,蓬头散发,看起来尤为狼狈。
“……师兄?”她沙哑开口道,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信雨慢慢蹲下来,轻声回应,“是我。”
他把林时鸣扶到床上。
其实林时鸣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她如此难受,师兄却像是料定一切一样,甚至过分平静和淡然了。
她不是怪他,非要他很悲痛,只是她可能还是无法理解,毕竟信雨呆在师父身边她久,感情自然是要深厚的多的。
但他却能够装作表面平静,甚至来安慰她。
“为什么……师兄?”
这一句话来的没头没尾,可信雨却奇迹般听懂了,回答她,
“师父自有他的打算,无论如何,我尊重他的决定,而且,我是师兄,师父走了,我要承担起照顾你和他的事业的责任。”
“我觉得,老人家看到我们安好,他就会开心,也能安心了。”
她的墨色长发散下来遮住了脸上的神情,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衣料。
“小鸣,师父临走前,有东西托我交给你,其实我们都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有知道的权利。”信雨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林时鸣。
确切的说,那是一封很厚的长信。
“师父一生洒脱,他总觉得死并不是什么坏事,他常常跟我说,如果是为至亲至爱亦或是伟大的理想而死,那是应当庆幸的,如果他是这么死的,那都应该替他高兴。”
“我想,他做到了。所以我不会为他哭的。”他抬头,总觉得老人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在不远的时间里慢慢展开。
——“信雨,照顾好你师妹,往后,你们是彼此的依靠,更应该相互照应。”
“徒儿谨记。师父,一路顺意。”
老人扬长而去,手里握一壶老酒,手执一剑。
他那时候想,老人是仗剑天涯,去过他想要的生活去了。
可能是他走的时候实在洒脱,所以不禁会让信雨有种错觉,
有种他奔赴一场既定的宿命,感到解脱的感觉。
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
手指颤抖,眼睛酸痛,亦或是因为心里有无穷的痛苦。
打开信。
时鸣亲启:
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师父应当已经故去,但你不必因此太过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