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九月末,忽然雪就下了,一片洁白,死寂,下的很大。
虽然说京城这时下雪不算很奇怪。
秦惊春总感觉不安,日夜难眠。
心口又痛又闷。
也不知道林时鸣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她右眼皮突突的跳。
“阿蓉,右眼跳,是跳灾还是跳财?”她一面走一面问道。
“民间有不同的说法,阿蓉愚笨,没法判断。”
“秦小姐,天很冷了,进屋吧。”
她敛下眼底情绪。“嗯。”
林时鸣,你要是敢死,就白费我花那么多心思帮你,你欠我那么多,你怎么敢死。
风雪之中,亦步亦趋。雪很大,不知道林时鸣的膝盖会不会很痛。
上次痛的流血了,血都拖了一路。秦惊春至今回忆起来感觉触目惊心。
林时鸣,我等你来还债,别真的死了。
*
李诺还以为陆原让会保护他这个徒弟,所以才没分神去管。结果是,陆原让不见踪影,林时鸣重伤至今昏迷不醒,靠李诺的真气吊着一条命,只能源源不断的给她输入真气,他知道功法不合对她作用不大,但别无他法。叫来许雪觅,一起用真气留着她一口气。
陆原让,你个老不死的,这小家伙都快死了,你还不来,再不来她真死了你别怪我!
一身血污的她,万刃刺身的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感到陷入一个温柔的长梦中,无法醒来。
她伤势太重,不能移动,西疆绵绵的雪,会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小命。
都说将军人要健壮些许,行军之人总归是粗人,蛮横无理,粗鄙不堪。
小将军今年刚满十六岁,弱风扶柳,身姿端正高挑,风姿出尘,眉目如星,意气风发。
其实将军是最多病,最体弱的。受太多伤,经不起折腾了。
西疆冷漠傲人的雪,茫茫一片银白色的沙漠,与战场上暗红色的血,相互照映。
将军的血,也曾在上面绽放。
可惜,或许她如朝阳一般年纪,短暂消逝。随之逝去的,还有年轻的生命。
疼痛让她不得安宁,吊着一口气又清醒过来。
只感到疼痛从伤口蔓延开来,疼的全身颤抖,额头沁出细细的冷汗,脸上一丝血色没有,可是伤口却止不住汩汩的流血,绷带都被染红。
眼中只有放在一旁的香包,上面的喜鹊儿还是那么可爱,有生气儿。还有素怀,银光闪闪的,安安静静的放在身侧。
真好,真安心。
她想,或许这样也不错。可是她又舍不得。
“李将军,别……别白费了。”
“我活……活不了。能不能……帮我……帮我给秦小姐带句话?”她不断的抽着凉气,伤口随着呼吸骤痛。
“你不会死的。别说话了。”李诺眼眸微湿,眼角泛红。
都说将军最好的结局是战死沙场,可李诺此时却觉得这个说法太过残忍。
因为她太过年轻,太过瘦弱,太过苍白,太过微小,所以忍不住惋惜。
林承之。
你死的太早了。
你太年轻了,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大好河山还没有亲自踏过。
“求您……”她拼尽力气扯住李诺的衣角。
“告诉秦小姐,……我很想她。”
“别生我气了。”
清寒的风通过营帐吹过她的耳边,她感觉那很像秋猎那晚,清凉的晚风,将她所思所想,一并吹了过来。
风声猎猎。思念随着疼痛不断增长,如果你能够传达我的思念,我此刻的心情。
请告诉我爱的那个人,谢谢你,我真的真的,
很爱你。
眼泪轻轻滴落下来,在西疆白色的荒漠中,融化进每一帧思念,每一个画面,每一个静谧的夜晚。
月华如水,世界一片冰天雪地,寂静无声。清寒的月光拂去她一身尘灰,许她一次干净明亮。
思念比墨色浓厚重彩。
我想,我总是会在生命的最后,不由自主的想起你。
秦惊春。
我在想你。
*
秦惊春是子时听到她的消息的。她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拜托好人家有什么战事消息告知一声。原本心心念念想听到些什么消息,忽然那一刻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她瘫坐在地,双眼无神。
“林时鸣,……死了?”嘴唇不停的抖动,好像不停使唤了一直在不断的颤抖。
好像是第一次,不太理解“死”的含义。
她还是不太相信。
林时鸣……
你还没做丞相呢……谁允许你死了?
她跌跌撞撞就要进宫去,谁也拦不住她。
见到皇帝,他也只是叹息。
“秦儿,来的正好。”
“林将军,有话带给你。”
“苏公公,告诉她。”
苏公公凑到跟前,说道:“林将军说,她很想你。”
“别生她的气了。”
她狠狠跌坐在地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从她灵魂中抽离出来,痛得难以呼吸。
为什么心口这么痛。
“谢……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