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何初莫被人邦了脑袋昏过去以后再醒过来时,人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喜服,打扮的还格外俏丽,当然这也都与他无关了,因为他已经被纸糊了一层又一层,只留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就算可以滴溜溜地转也没有法子,因为他的头上还盖着一顶红盖头,什么也看不着,幸而他的耳朵还能听见唢呐声声的响,旅途不至于太无趣。
纸轿夫们也是十分专业,抬得十分稳健,轿子就像是平移似的,让何初莫感受不到一点儿颠簸。
何初莫知道这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当年师父也是这样,穿着红衣服,盖着红布料,坐着红轿子,一路吹着唢呐嫁给了师父公。
想来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他何初莫也要嫁人了,他心底乐呵呵的,便没有觉得被纸糊着有什么奇怪之处,毕竟师父也同他说过,民间有许许多多风俗,这或许也是其中一种。
然而这种安慰与逃避很快都失效了,他本能的感到了担忧,他稍一用力,感受到身上的纸皮碎裂些许后又放下心去。至少他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还有反击的余地。
后边的秦子苓就辛苦了,跟着轿夫们转圈圈,四处跑,被玩弄于鼓掌似的。他还以为轿子上的新娘是李相荷呢,哪里知道里面端坐的是一个小伙子。
跑了两圈以后秦子苓意识到他们在转圈圈以后也不跑了,就坐在原地看着。他猜想以李相荷的身份,应当也是娶正妻的架势,正妻不都是黄昏时候才进门的嘛。
果不其然,直到太阳落山,他才站起身,跟着轿子一路走,轿夫们也不再绕圈,直直地向前走,来到了一处墓穴。
何初莫感受到轿子停了,被纸糊了的身体突然也都灵动了,他想摘下盖头却不行,费了许多气力也没有法子。他想离开轿子,却也不行,那帘子怎么也掀不开,他无奈了,看来坐在轿子上的人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很快就有两个走路歪歪扭扭的小姑娘来接何初莫下轿子了,秦子苓思索一番后也悄然跟了进去,来来往往的纸人竟然也没有发现他,瞧着它们也没有画上眼睛,估计也是一群瞎子。
秦子苓正跟着,竟然撞上了新郎,新郎可是有血有肉的俏郎君,虽说脸色比纸人还要惨白,但凸起的青筋也能证明他的来历。
新郎同样身穿大红喜服,被缝补过的肌肉不大自然,眉目却尽显温和。他将食指放在唇边,朝秦子苓微微笑,接下来竟然拔下自己的指头,用鲜血在地上写着什么。
秦子苓见了这一幕,心脏也是如鼓点般剧烈跳动了,新郎写的话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它们有耳朵,不要发出声音。
新郎扶正歪了的脑袋,朝秦子苓走来,可是脑袋很快又歪了,他只能先整理好才能继续向前走。
秦子苓眼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即刻抽出长剑,强迫他与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新郎先是一愣,而后脑袋点了点,又在地上写着,吾妻相荷。
他盯着四个字看了许久,接着伸出手指向方才何初莫进的房间,又换行写道,不是相荷。
秦子苓迟疑地看着这个新郎,虽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不明白他的意图。没想到新郎瞥了他一眼后龙飞凤舞地写下了“我爱李相荷”五个大字,写完还似乎十分满意,表情也变得雀跃了。
这下秦子苓彻底懵了,新郎却还没完了,激情澎拜地写了好多字。
“我爱李相荷,我爱李相荷,我爱李相荷,李相荷是最棒的,我爱李相荷。”
秦子苓很想开口讲话,很想和他说“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新郎接着写道:“没人和我说话,相荷也不来见我,我很想她。”
看来这是一个分享欲爆棚的新郎。
新郎可怜兮兮地望着秦子苓,秦子凌面对他炽热的眼神感到无奈,甚至一度想要逃避。就是任何人来了也不会理解这新郎的,俏新郎大概也明白秦子苓的心底在想什么,又在地上吱吱写着:“只娶相荷,那个,不是相荷,不娶。”
写罢,他踏着轻盈的步子打开了房门,一副请的模样,秦子苓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心中掂量几分以后选择相信他,走了进去。
看见端坐在床榻上的美新娘,秦子苓心底默默想着,希望不要是上官锦,这家伙咋咋呼呼,恐怕会给自己的心理带来伤害;希望不要是巫轻尘,这家伙冷冷冰冰,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自己还不愿意将第一次掀盖头的机会献给他;希望不要是慈沐霖,理由和上官锦一样,太能吵嚷了,反正秦子苓打心底嫌弃他们两个;希望不要是陈开心,陈开心是他们几个里年纪最小,个头最矮的,这种事就没必要轮得上陈开心了;希望不要是李相旬,因为他们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了,若是由他来掀李相旬的红盖头,不论如何也颇为怪异。
好了,以上就是他的述求了。
尽管他蹑手蹑脚地靠近新娘,红盖头下的何初莫仍然听见了沙沙的声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秦子苓经过良久的思想斗争,才轻声唤道:“师父。”
红布被轻轻地挑起,纸糊的美新娘变回了真材实料的小伙子,何初莫的眼睛亮晶晶,秦子苓轻轻地咳了一声。
脱离了束缚的何初莫蹦起来就要吵嚷,秦子苓连忙将他的嘴捂住,缓慢地摇了摇头,诚恳温和地凝着何初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