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神,时间就过去了三个小时。
直到有人来敲门。
于夏起身去开门,一股洗护用品的芬芳扑面而来。
郑韫穿着吊带睡裙,锁骨还挂着水珠,顺着锁骨沟往下滑,落进裙里不知什么位置。头发用干发巾裹着,素着一张脸,刚洗完澡的脸蛋水润,唇肉饱满,连睫毛都润得更黑了,一身水汽,敲开了她的房门。
“我房间的吹风机坏了,可以借一下你的吹风机吗?”她苦恼地说。
“可以,我去给你拿。”于夏自然不会拒绝这一点小小的要求。
她刚退后两步,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楼梯间传来“蹬蹬蹬”的声音。
“店家说三楼有个超大露台,我要先去看看!”男女声混在一起,像菜市场的吆喝叫卖。
脚步声上来前,郑韫一个迈步钻进于夏的房间,于夏下意识地关上门,和惊慌的郑韫对上视线。
于夏极其疑惑。
她不懂,她不懂郑韫为什么要钻进她的房间里,更不懂她下意识为什么是关上门。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郑韫像是偷情的关系,人来了,两个人赶紧藏起来,生怕被别人发现。
关上门的瞬间郑韫也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于夏会有这个动作,她愣了一瞬,随即一笑。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郑韫说。
“没事。”
既然来了,于夏直接去给她找吹风了。
进卫生间的时候于夏忽然心领神会。
陈竹要是知道,她会说于夏前半辈子情商都花在理解郑韫为什么突然窜进房间这件事上了。
郑韫应该只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太私人的一面。
找到吹风,于夏递给郑韫,主动开口:“你可以吹完再走。”
新来的住户在露台上又蹦又跳,外面还飘着雨,天又黑,露台上什么都看不见。
于夏和郑韫交换眼神,不太懂现在的年轻人的精神状态。
担心郑韫出去碰见人,于夏索性好人做到底,让郑韫直接在房间内吹干头发。
郑韫吹头发的时候,于夏就坐在一边画画。
她画画时一向专心,高中集训的时候,老师说她是画室里最有耐心的学生,能从早坐到晚,除了吃饭上厕所不分心。
但现在她难得分了心。
湿润的长发柔顺地落在身侧,纤细白皙的五指插入长发,乌黑的发分开,又再合拢。水汽蒸腾,发香充盈整个房间,钻入于夏的鼻腔。郑韫今日难得穿了件吊带长裙,细细的带子绷在锁骨上,腰收得不紧,恰到好处露出不明晰的腰线,长腿翘起,脚上穿的是初见时的拖鞋。
吹风机运作的声音轰轰,于夏却清晰地听见了发丝碰撞的声音。
还有砰砰的心跳。
等她反应过来时,笔下的人物多了条莫名的曲线。
她闭了闭眸,擦掉了,收回注意力,专心手里的单子。
郑韫头发又长又多,吹了十来分钟才吹到微微湿润的地步,郑韫关掉吹风机,回头去看于夏。
于夏专心极了,专心得像庙里敲木鱼的和尚,就差把四大皆空写在脸上了,连郑韫吹完头发了都没发现。
郑韫也没骚扰她,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于夏。
早些年网友最爱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郑韫盯了于夏几分钟,品了品,她觉得认真的于夏太迷人了。
她看不见于夏手里的画,只能堪堪看见一个侧脸,头发挽在脑后,眼里只有手里的画。捏着笔的手动作飞快,神情专注,白色背景的光印在她脸上,本就冷白的皮肤衬得更白。
像下雪天气堆起来的雪人那么可爱。
郑韫盯了她十几分钟于夏才发觉,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乍一回眸想看看郑韫动作时直接撞了个正着。郑韫嘴角挂着笑意,笑得春意盎然,下一秒就要开花般。
“吹完了吗?”于夏放下笔问道。
“嗯,”郑韫捧着下巴点头,“谢谢你的吹风机。”
“不用谢。”于夏礼貌地回答。
两人客气得像是初见,礼貌里带点没由来的冒昧。
“打扰你了,”郑韫从头解释,“下楼找小七有点麻烦。”
“没关系。”于夏回答。
她突然想起来郑韫说她跟别人说话的字数都比对她的多,她在脑子里构思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你刚洗完澡,不想下楼遇到陌生人,可以理解。”
郑韫点点头,长发落在身后一晃一晃的,她道:“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挺不巧。”
郑韫没接她这句话,转移了话题,她问:“晚上刚回房间的时候,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她怕于夏听不懂,补充道:“就是微信里,你迟迟没有发消息给我。”
于夏心里一震。
她惊的不是郑韫发现她在对话框里犹豫,她惊的是,郑韫同一时刻点开了对话框。
两人隔着一条走廊,看着同一条微信,又心照不宣地没有给彼此发。
于夏没有说话。
光照下的郑韫温柔得像是普度众生的菩萨,浑身散发着柔软的气质,安静地看着她,仿佛能包容她的一切,只等她一个回答。
越是这样,于夏越没有勇气问出口。
她不知道,郑韫的温柔是仅她可见,还是普度众生。她问不出口,郑韫对她的喜欢,是出于什么心态的喜欢。
“你是想发消息给我对吗?”郑韫没有逼问她,换了个问法。
“嗯。”于夏应了。
“我知道了,”郑韫弯起眼,“因为我想知道答案,所以我来找你了。”
“所以你的吹风机没有坏吗?”于夏关注点却绕到了别的地方。
“真坏了,”郑韫失笑,“但没有这个理由也会有其他理由。”
吵闹的大学生在露台蹦蹦跳跳,震得于夏耳膜嗡嗡的,险些听不清郑韫说话。
那张形状极美,唇肉饱满,适合接吻的唇,一张一合,一字一句地跟她说:
“我想见你,就不缺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