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她还是一边擦眼泪，一边拧。

“你等等，你…等等…”小苏祁累的喘气。

“姐姐，姐姐…”细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苏祁耳朵贴紧门，仔细听着。

“姐姐，姐姐。”声音一直没有停。

苏祁猜测是莫俞的声音，她拿袖子擦擦眼泪，道“我在，我在，我在呢！”

莫俞坐在楼梯间，有些腼腆的道，“我…我来找你了。”

苏祁站起身，对门一顿乱按，猫眼弹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

苏祁努力看着外面的世界，然而第一眼看到的是莫俞圆圆的脑袋，然后是两颗星星眼。

苏祁看到真的是莫俞，开心的跺脚，“妹妹你是怎么来的啊。”

莫俞嘟嘟嘴，随后慢吞吞的开口，“我我，我是趁着姑父姑母不在，他们的门没锁，我就自己推着轮椅来了。”

苏祁努力往外看，然后疑惑道，“你的椅子呢？”

莫俞抬头，诚实的举起双手，上面脏兮兮的，“我，我是用手爬上来的。”

苏祁脑海里想到有个五岁的小孩双手爬到三楼，有些心疼，就跑到自己的房间，拿了糖，从那个小长方形扔个莫俞。

苏祁看着莫俞把糖塞到嘴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糖纸收好塞到口袋里。

“你为什么要把糖纸放到口袋里。”

“爸爸说，要把喜欢的东西保护好。”

“你喜欢它吗？”

“额…不是，是。”小莫俞有些词穷。

苏祁歪着脑袋，“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她盯着小莫俞，期待莫俞的答复，眼见小莫俞脸越来越红，最后扭扭捏捏的说，“我…我…我喜欢姐姐，所以要…收好。”说出这句好几乎用力莫俞所有的勇气。

苏祁笑了笑，想伸出手摸摸莫俞的头却没办法。

“你喜欢我呀！”她漏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我也最喜欢你啦。”

之后的俩年里，莫俞总会想办法逃出来陪苏祁。

而在苏祁的记忆中，这是一段特别，美好的时间。

俩个小孩隔着一扇门，一起聊天，一起做游戏。

现在的苏祁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之前的时光，没想到静静想一想，还有很多被自己遗忘的美好时光。

苏祁手里揉搓着糖纸。

现在的莫俞对她来说，代表着什么呢？

我又该如何对待她呢？

教室灯光昏暗，苏祁把手里的糖纸展开，放在眼前。

嘴里道，“莫俞呀莫俞。”

她现在对待…还是喜欢我吗？如果是喜欢我的话，是像过去一样，还是…

等等，苏祁，你在想什么，是你害死了谢以慕，她…怎么会喜欢你呢！如果她知道恨你还来不及吧！

我想逃开她，可是…她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苏祁越想越心烦意乱，她把糖纸揉捏成一团，伸手又要丢掉时。

苏祁还是停住了，再三犹豫下，她把糖纸塞到了自己口袋里。

昏暗中，出现了光，门合上，光也没了。

“好久不见，苏小姐。”陆又安的声音从苏祁身后传来。

苏祁转身，看了眼陆又安，他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祁。

苏祁找到一个靠墙的桌子，后背靠着墙，一只脚伸展一只脚支撑着上身，她叹了一口气，“我和你很熟吗？”

陆又安笑了一下，也找了一个桌子坐下，明明是主动找到苏祁，却什么也不说。

环境很安静，也显得幽静。

“如果你是来谈那件事情，我说过很多次了，”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我不知道。”语气有些颤抖。

陆又安拿出烟盒，他丢出一根给苏祁，“呐，接着。”

苏祁伸手接住，“不去比赛？”

陆又安干笑一下，“我叫替补上了，打火机你该有吧。”

苏祁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烟。

陆又安吸了一口烟，才接上苏祁的话，“怎么我还没开口，你就有些忍不住了哭了。”

苏祁挑挑眉，吐出白雾，“屁。”

“哈！”陆又安眼睛有些红，听到苏祁的语气后，他也快撑不住了，“怎么见了我就跑，”他笑了笑，“让我猜猜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苏祁唇角微扬，颔首，示意开口。

“因为莫俞吧！”陆又安玩味的笑到。

苏祁表情有些僵硬，“那又怎样，谁都救不了我，她也没用。”她吸了一口烟，又道，“还有，我不准你去向她打听这件事情。”

陆又安轻笑，“这么护着吗？”

没得到苏祁的回答，他转言，“放心，我有分寸，如果她不知情，我不会纠缠的。”

“其实我很好奇…谢以慕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呢？”陆又安道。

苏祁已经习惯她和陆又安的每次对话中都会有这个让她不想再提起的话题，但是对于陆又安，也无所谓了。

“她救了我，我却害了她，所以再没人救得了我。”

“懂了吗？”苏祁道。

陆又安苦笑一声点点头，“那莫俞呢？”

说到莫俞，苏祁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是个…烦人的…妹妹吧。”苏祁有气无力的回答。

“烦人的吗？”

“她不知道的太多了，”苏祁语气有些虚，“我…不想让她恨我。”

“你怎么知道她就会恨你，我倒是很喜欢你，要不是有你的录像，我的小林瑾子，一生就毁了啊!”陆又安说话一向肆无忌惮。

苏祁听到后，她站起身走到陆又安前，“你什么意思。”

陆又安说话有些不清楚，“我谢谢你啊！”声音有些微醺。

苏祁用力打了陆又安的肚子一拳，“你的林瑾得救了，那谢以慕呢？”

苏祁手抓住陆又安的衣领，用力砸了一拳，“那谢以慕呢？她就该死吗？”

苏祁眼泪已经留下来，“你说啊？你的林瑾很好，但是谢以慕呢？她就甘愿去死吗？”语气哽咽，声音充满整个教室。

陆又安虽然被打了，他眼眶红的吓人，“你打我啊！你打我，我心甘情愿。”

苏祁又打了一拳下去，“你闭嘴。”

陆又安道，“我能怎么办，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了。”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我怎么能看我的小林瑾子因为一个虚名毁了人生的一大半。”

苏祁瞪大双眼，这一拳直接打到了陆又安的脸上，“可是林瑾得救了，我的她呢？她不在了谁又来救救我呢？”

“谁啊？”苏祁放开陆又安，一手捂着胸口大喊。

她蹲下蜷缩在原地，颤抖着身体哭。

陆又安跟着她蹲下，心平气和的说“所以，你不要逃避，我们一起找到那些策划这场案件的垃圾啊！”

苏祁摇摇头，“我该怎么找，我要怎么查。”

“只要我们一起，一定会…”

“会什么会？”苏祁脸已经哭成个花猫。“一定要这样，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

陆又安一时无言，他耐心的说，“只要你肯啊。”

苏祁手抓紧陆又安的手臂，“一定，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让爱我的人来恨我吗？”

苏祁站起身想要逃跑，陆又安抓住她的手臂。

苏祁甩开，“你以为我不想吗？你告诉我如果最后害死她的还是我怎么办，怎么办？你告诉我啊？”苏祁心情被陆又安彻底的话彻底激怒，“你怎么不说话了，你非要我知道我自己有多么恶毒，有多么讨厌的吗？”

“陆又安，你爱林瑾你想为她讨回公道，好啊！你去查!可是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来告诉我呢？我不想听，我更不想做。”

陆又安也崩溃了，他看着苏祁道，“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胆小呢？就算有一线生机，你也不肯抓住。”他一步步逼近苏祁，“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胆,小,鬼。”

苏祁站着不动，她轻笑一声，“那如果就是我呢？所以呢？我要怎么办？你告诉我，”她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要，怎，么，办!”

“当个没事儿人一样吗？”苏祁头发散落，她撩了一把头发到，“陆又安，你根本不懂我，凭什么就盲目的过来批判我，你没有资格，你更没有权利。”

“你知道没有爱的生活是怎样的吗？”苏祁语气颤抖的问，“你知道没有妈妈，爸爸甚至门不愿意为你开，在楼道睡了俩天的委屈吗？，你体会过小学初中被霸凌，被嘲笑没妈妈的感受吗？”

“又或者，你只明白我的父亲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让我模仿那个唯一关心我的人所做所为，我知道真相后有多难过吗？”

“我的一生中只有俩个人爱我，”苏祁颤抖着双手伸出俩个手指“一个在我九岁时突然不见了，一个在我十六岁时”

“死——了——啊——!!!!”苏祁嘶吼着。

苏祁换过一口气继续道“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欺辱，被玷污，我却无能为力，我更是亲眼看见她坠落在身前，她的血就喷到了我的脸上，你知道吗？”

“当我知道我错误的决定可能是毁了她的最关键的东西时，我是有多崩溃——”

“我亲手杀死了我最关心的人——唯一给过，哪怕那么一丝丝光亮的人——”

苏祁跑到陆又安的身前，抓住他用力摔在地上。

她哽咽着，“你知不知道，”苏祁的声音渐渐小了，却足够听了让人难过，“你知不知…这俩年我怎么挺过来的，我…我无数次想自杀，无数次想从楼上跳下…”

“我为什么喝酒，为什么要吃安眠药，因为那样我才可以好好睡一觉 。”

“你出身在一个那么好的家庭，有那么多人爱你，你有勇气查，可我呢——”

苏祁崩溃的坐在地上，痛哭，她的哭声让人听了都会感到怜悯与悲哀。

她像一个傀儡一样瘫软在地。

陆又安站起身，他也在哭，可到后来属实被苏祁的崩溃震到了。

他不知道被他追问了千遍百遍的苏祁，永远都那么坚强的苏祁，因为莫俞的回来，只从莫俞那里得到一点爱，就会让苏祁改变这么大。

她没想到苏祁的家境明明这么优越却又如此惹人怜惜。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苏祁那么孤僻，为什么拒别人千里之外，为什么每次自己找到她她会那么抗拒。

陆又安走过刚刚自己坐的桌子，拿起进来前拿的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苏祁，沉声道，“拿水洗洗脸。”

“还有，之前对不起。”

陆又安起身，他看了眼苏祁，想起林谭和他谈起九岁逝去的妹妹。

“以后，你就是我和小林瑾的妹妹，有事哥罩着你。”

陆又安出门往水房走，到了楼梯口碰到了莫俞。

莫俞用一种很敌视的眼神看陆又安，陆又安勉强扯起一抹不那么好看的笑。

“我看到你跟着苏祁了，她在哪？”

陆又安拍拍莫俞，“别那样看我，我又没把她怎么样。”

莫俞还是瞪着他，想到苏祁和一个男的可能待在一起她就不舒服。

莫俞这点小心思陆又安早看穿了，“我是gay，不喜欢女孩的，别吃醋了。”

莫俞这才放松，顺着陆又安指着的方向走。

陆又安追上莫俞，“诶，你等等。”陆又安抓住莫俞的手臂，“她哭了，心情不好，你拿盆接点水，怪可怜的。”

一听苏祁哭了，莫俞马上开始着急了，跑到水房，接了碰温水，就往那间教室跑。

莫俞冲进房间，就看到了依在墙边，头发很乱，一手扶额的花猫。

苏祁感到有光，缓缓睁开眼睛，抬头就看到了莫俞抱着水盆，站在那里。

她好像发着光是个天使，和那个梦里一样。

她也背着光，好像背着全世界，不，这一刻在苏祁眼里，莫俞就是全世界。

莫俞蹲到苏祁身边，温柔的说，“怎么哭成花猫了。”她勾起嘴一笑。

苏祁看着她，移不开眼了。

莫俞先是往苏祁连上撩了点水，等到泪痕差不多下去的时候，掏出一包湿纸巾。

苏祁撅着嘴想躲开，“不!”

莫俞笑了笑，“好啦，是清洁型的可以擦脸。”

莫俞温柔的为苏祁擦着脸，“好了。”

当莫俞想起身时，苏祁拉住她的手，莫俞蹲下，“怎么了？”

苏祁用手环住莫俞的脖子，“你会像梦里一样消失吗？”含糊不清的话语。

莫俞歪头思考了一会儿“不会。”

苏祁笑了一下，然后凑到莫俞的唇上，将自己的唇吻了上去。

莫俞有些无措，却没有躲，她不懂得拒绝苏祁，也不会拒绝。

她看着苏祁紧闭的双眼，睫毛很浓密，皮肤很白，她很好看。

莫俞感到自己的心跳乱了节拍，与之对应都还有苏祁的心脏。

苏祁就是这样，习惯依赖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