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佩塔尔慢悠悠地朝教堂的方向走去,快到那扇铜制浮雕的教堂大门前时,她瞅见了伯特的身影。
“您……您来了。”伯特的视力没那么好,但他对佩塔尔的魔法气息十分熟悉,这股长久以来给予他伤痛,却又赐予他疗愈的魔力令他不自觉地战栗。
他急忙上前,躬腰塌背地做出欢迎的手势。
伯特的外表比较以前可谓判若两人。连年的催吐使他的肠胃脆弱地像玻璃,吞咽任何固状的食物都会引发胃部剧烈的抽搐,最后超额达成佩塔尔定下的催吐指标。
以至于他每顿饭只能用果蔬压成的汁水代替,并且他在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摧残下,成功地患上了厌食症。
伯特的腰如初生的杨树般纤细,四肢则如树干上新长的枝丫,不用力也能轻易折断。
他也到了爱美的年纪,他的脸敷着厚厚的铅粉,唇上涂着朱砂与蜂蜡制成的口红,炭黑的眼线翘上了眼角——这是从中央教廷传来的潮流。
佩塔尔礼貌地用手掩鼻,大步走进了教堂,空出来的手随意一挥,示意伯特恢复平时的模样。
这该死的香水味真难闻。她蹙眉,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
她在一间大会客室门口站定,伸手推开了门。
“你迟到了。”达特道,他站在被改装成魔法教室的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口的女孩。
佩塔尔眨眨眼,垂下头,额前的发丝盖住了所有的情绪。她用恰到好处的愧疚语气道:“抱歉,是我没注意时间。”
她和伯特依次进入教室,达特并未对伯特有任何微词,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早了一刻钟抵达的纳菲斯用愤恨地眼神扫射了一遍两人。
虽说达特对修道院的态度是死活不管,但真正让他暂时放下成见,甚至主动给修道院供给物资的最大原因是佩塔尔,两个月前在祷告仪式上觉醒了魔法的佩塔尔。
一颗能够培养成……的好苗子,达特当然没必要对佩塔尔多加苛责,若是她能挺到最后,他也会连带着沾光。
因此佩塔尔“光荣”地获得了跟达特学习魔法的机会,好处是她能自由出入那间藏书室,坏处是每天都得和达特打照面。
对佩塔尔来说,在达特面前适当暴露自己的魔法天赋不在计划内,可事情并不总是按照计划发展,她也得学会随机应变。
伯特负责修道院的调料以及原料的运输,一点一点挪倒还好,挪的多了,教堂的男厨师不免觉察出端倪。
伯特惊惶地问佩塔尔他该如何是好,佩塔尔和善地让触肢去撕他的嘴,直到他嘴角大幅撕裂,血流如注为止。
“你陷害他就好啦,”佩塔尔道,她漫不经心地用影魔法在指尖织出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人,“告诉达特,你看见教堂的厨师中饱私囊、倒卖食材,这很简单。”
“你说对吧,他们明明有售卖渠道的。”
伯特的嗓子发出断续的单音节,他觉得佩塔尔或许猜到了他有所隐瞒的事,而撕嘴正是对撒谎者的惩罚。
小人嚣张地在佩塔尔掌心跳来跳去,时不时做几个后空翻,并不像由她操控的样子。
觉察到伯特的视线,触肢扯高伯特的双颊,迫使他弯着开裂的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学会听话本分的伯特用这个法子革了两个男厨师的职,他的话术不能说有多么高明,演技也一塌糊涂。
不过达特愿意相信,一个天赋不错,他也喜欢的男孩,说的话怎么会有错呢。
就像他相信佩塔尔偷了纳菲斯的魔法书一样。
但现在,报应兜兜转转落在了他们“自己人”的头上。那两个厨师一前一后,都莫名其妙地送了命,临死前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孽,平时和蔼的神甫居然亲自动手击杀他们。
达特心里有鬼。佩塔尔了然,她对达特的勾当猜的八九不离十,没卖过顶多解雇,真卖了就得灭口。
两个厨师既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座偏远的教堂里,那达特一定想掩盖什么。
昔兰尼的边陲,多的是走私的商队,他们的商品有琳琅满目的魔石、药剂、魔物幼崽;东国的生命树果、德温帝国禁忌咒语、湮海的人鱼肉、龙巢的红龙逆鳞……
这些都不是卖的最好的商品,卖的最好的是人,哪里都需要的人、便宜货、劳动力、耗材。
佩塔尔曾经是“商品”,伊洛也是,修道院的孩子们都是。
她们运气好,被古利奈,被姜妗成和村里的女人们抢了回来,这条“商道”便被人贩子拉进了黑名单。
剩下那些她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人贩子,要带着那些孩子们去哪里?这也是她想弄清楚的事。
新来的厨师是难得的女厨师,计划实施将近,佩塔尔想趁达特活着时多套出些情报,她也省的为难厨师,于是扣着魔力展现了一发火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