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哈哈笑,立即两臂趴上他一侧肩膀,自己下颚垫在上头,与他视线几乎相碰的近距离里,嬉皮笑脸地。
“那天,我看到国外一对藏家夫妇,因为离婚而特意举办了一场拍卖会,将婚姻存续期间近二十年的藏品一股脑售空,天啊……”
她微微夸张地惊叫,眼睛极度明亮,大而狡黠,“为了分家,连藏品都变卖平分了,到底是可惜还是可惜呢?”
微撒娇口吻,盯着他,让他做选择。
霍岩神色有所好转,轻轻一笑,语气不变,“从升值角度来说,两人只会大赚特赚。”
“所以分了后,他们会很开心是吗?”文澜皱眉,觉得这个答案不是自己满意的。
“你希望他们不开心?”霍岩忽然搂抱她,很轻很轻的力度,将她从自己肩膀微微扯进了怀里,他低头看着她假装出来的多愁善感,奉上温暖的唇吻吻她的小心思,轻啄着安抚,“我们不会离婚。也不会分藏品……”
撒谎。
谎言。
假的。通通假的。
从喜悦兴奋到如坠深渊也只是一个片段回忆的时间。
此刻,站在画前,文澜泪流满面。
看,这就是艺术。可以起疗愈作用,一下让你感觉重返过去甜蜜,一下又将你拉回现实、撕裂你的伤口。
她流着泪,僵硬抬手去看画作背面的左下角,那方果然空空如也。
从前两人的藏品背面,这个位置会一起留下两人的签名,后缀是夫妇二字。打算在收藏界同进同出。
他们买下许多杰出作品,在各大交易市场声名远扬,别人都知道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妇。
可是……
那晚他给她的财产分割协议书,清清楚楚和她分道扬镳。那些藏品目录一眼看不到头,长长的一大串,他将近三分之二都划拨给了她。
文澜并不感激,甚至因此憎恨。
轻轻控制着胸腔伏动的速度,文澜泪眼扫视他卧室里的钟,下午两点一刻,她于是从艺术品带来的情思中抽身,最后瞟了眼自己母校创始人的作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
做鲅鱼饺子很麻烦。
首先得刮下鱼肉,放在容器里搅拌,搅拌也讲究,方向、动作连续性非常苛刻,简而言之就是废手臂。
做完鲅鱼馅,文澜胳膊酸胀,她表情冷漠,由一开始进入这栋房子的喜悦,变成麻木。
足足两条鲅鱼做成的馅,用了五斤饺子皮,文澜就坐在厨房,一个人偶尔抬眸看落地窗外天边夕阳、默默且高效完成了。
结束后,留下晚上他一个人的量,其他都冻进冰箱里。像打开他全部的生活轨迹,卧室痕迹,厨房痕迹,所以冰箱里也是他的痕迹,完全空荡荡。
周琳给的情报说,酒店厨师每次都是现吃现做,至于早餐他怎么解决,抽屉里那一把把挂面说明了答案。
文澜其实有点震惊,霍岩对方方面面都很讲究,喝酒有品地顺序,看画有看地步骤,饮食也有严格的热量搭配,他以前绝对不会这么单一的享用主食。
现在,过得挺糙……
她心一时有点软,包好饺子后,又麻利弄了三道配菜,有海鲜、素炒,和一道凉菜。饺子做为主食,煮好了放桌上保着温。
这时候红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造型颇艺术的醒酒器里盛着的液体,芳香扑鼻。不是时间来不及,他快回来,文澜真想留下来喝一杯。
最后一点点的时间,周琳跟她报信,他还有二十分钟到家,文澜用抽出来的五分钟收拾了下餐边柜,卧室她已经在刚才包好饺子后收拾过。其他空间决定下次再过来收拾。
结果这五分钟里,她就在餐边柜抽屉扒拉出一大包胃药。
用一个医院取药袋装着,里面还有病历。
文澜傻眼……
粗略地翻着,她被胃镜检查的图像吓着,身为一名雕塑家,这实在不应该,对于人体她和医者一样熟悉,不过就是胃镜么……
而且好像也不怎么严重……
但文澜就是心里难受。看着上面霍岩这两个字,性别,年龄……她就堵得慌。
觉得太可怜了。一个人去医院是最可怜的事。
默默瞅了眼出单子的时间,她更五味杂陈了。
将这些东西放好,关上抽屉,其他也不收拾了,她来到餐桌前,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倒进杯子,自己抬首,猛地喝了个精光。
再好的酒也不兴这么喝,文澜完全没感受到红酒之王帕图斯的魅力,冲洗好酒具,再查看好是否有自己的物品遗漏,拎起包,带着酒意的失意走了。
等到了外面才想起喝过酒不能开车。
幸好自己车子停的偏,文澜在等代驾的功夫里,看到一辆高级商务轿车与自己擦身而过。
她喝猛酒会晕,因而完全没想到要躲避,就这么在夕阳照进林间的阴影下与他背身相错。
挺好。
文澜心里自嘲了一声,苦笑着,席地而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