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徒弟说,哪怕晚一个小时,生意就做成了,可她对几十号人的努力不屑一顾,说离场就离场。
文澜这会仍表示受宠若惊,“你早上真没那种必要。我又不是快死,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你他妈要瞎了,不就真是最后一面了?”尹飞薇没好气呛了一句。
又拉起嘴角笑,一如既往犀利,“你啊,可劲乐吧,反正除了我这个闺蜜,你那青梅竹马老公是半毛钱的不在乎你。”
夜晚毫无预兆出现,仿佛一闭一睁之间,浓重的黑就笼罩天地。
文澜闻声侧转身体,看幕窗外山城的夜。灯光点点,反射到玻璃面,又投映进室内。
医生叮嘱暂时不能用强光,因而整个病房都是昏暗的。
小小的壁灯微弱,幕窗外面却是满目热闹。
“先喝水。过会儿周琳就带饭来了。”尹飞薇刺完人后,又辛勤地端水。
文澜从小被人伺候惯,自然也不会矫情的反复说谢谢,懒懒地自己挪起了身后,顺势往老友摆好的靠枕靠去,边接过水,靠到唇边慢条斯理喝完。
“再来一杯?”尹飞薇“伺候”的可是实实在在,就差哈着腰了。
文澜倏地笑开来。
“够了。”笑完,将杯子还给她。尹飞薇很勤快的接过杯子,妥善在小桌几上放好。
才说,“除了我过世的奶奶,这辈子我可没这么伺候过人。”
文澜点头笑,说了声谢谢。
尹飞薇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臂抱胸,架着二郎腿,一双眼盯着她。
文澜知道她可能马上要老调重弹,率先岔开,“你医生朋友怎么说呀?”
“说的和这边医生差不多。”
“那你刚才还拍呢,两人说的差不多。”
“这是新单子,也许有新说法呢?”尹飞薇皱眉,“你嫌我烦?”
文澜立马摇头,并跟了四个字,“没有,没有!”
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算是对早上怪她多管闲事的话道歉了。
两人相视而笑。
文澜想了想说,“你早上的生意我让韩总补偿你。”
“他下午来过一趟,看你睡了就走了。”
文澜眼神明显五味杂陈了一瞬,尹飞薇不用她开口,直接坦言,“霍岩没来。我问韩逸群他知不知道,韩逸群推脱说不清楚,他自己是什么刚下飞机,没来得及通知,我没让他通知了,咱不是非要霍岩来对不对?”
文澜一下子眼圈都红了,被老友的夹枪带棒刺激地,她怎么不想霍岩来?想。想疯了……
午休前,祈祷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他。结果,一场空。
她垂下眸,大脑不受控制的就想起以前许许多多的画面,她小时候母亲早逝,父亲忙于生意,她几乎就是在霍家长大的,何永诗待她如亲生女儿,她和霍岩手牵手地一起长大,他对除了她以外的女孩从来没多看一眼过。
向来紧张她……
现在的他,只会对她说好聚好散吗?
“你要瞎了,你的艺术生涯就毁了,他不知道艺术是你的终生追求?”尹飞薇的声音始终不饶她,“一天过去了,没声没息,文文,你确定你还能在他心目中侥幸存在一丝一毫吗?”
“我瞎了也可以创作。”自动过滤对自己“有害”的言语,文澜只抓取了一部分,她眼神铿锵,微带红血丝,但绝没有妥协气氛,甚至笑了笑,“你不懂艺术。在艺术史上有许多残疾人,我不会是最后一个。”
尹飞薇被她气着了,抱胸呵呵地讽笑两声。
文澜辩论完后有些疲累,头往后仰去,过了一瞬,又转回看着门口。
望穿秋水,不过如此。
尹飞薇见她破罐破摔,公然在自己面前等待那男人,不由地忧心连连摇头。
也就是在下一秒,在不被外人看好的那一瞬,文澜眼睛倏地亮起,像被点燃般的神采跳动着。
尹飞薇随之回头看去。
两人一时竟然像在比赛,同时被悄然、缓慢拧开的门缝夺去注意力。
一束洁白、点缀着两支紫苑、一支剑兰的扇形花束,从门缝先探出了白剑兰的尖,嫩绿的叶在整体白色的花材间充满生机、莹润可爱,直至露出了全部的秘鲁百合,这束花才伴随着一只男性手掌,袒露全貌。
随着花束主人推门走进来的步伐,尹飞薇大叫一声,语气非常欣喜,几乎将那人吓一跳,奇问怎么回事。
再去看文澜脸色。
她嘴角之前似乎正挂着笑意与期盼,只不过,一时没来得及收,变成了一副五味杂陈的光景,生硬的保持笑意,“嗨,向辰……”
她以为是他的……这么用心、技艺高超的瑰丽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