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几乎是瞬移到谢衣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圈在怀中,控制住另一只颤抖的手,灵力如不要钱般向对方胸口倾泻而去。
他恨谢衣的固执,恨谢衣的背叛,每次恨到极致总是恨不得谢衣死了,可事到如今谢衣真的要死了,他才发现自己无法忍受。
“谢衣……谢衣!你为何不躲,啊?谁允许你私自决定自己的生死?”
谢衣勉力睁开眼,瞳孔涣散地盯着天空。多少年了……自他和师尊决裂,有多少年没被师尊抱在怀里了?
他已经数不清多少年。
谢衣的人生,一半用来追随他,一半用来思念他。
谢衣张开嘴唇,可只能发出几声零落的气音,随着凌乱的气息无力地大口吐血,只是他的目光却依然定在沈夜脸上,将对方的慌乱与无措尽数看在眼里。
他不禁想起当年,也是这般月色,他大胆包天地将自己覆盖在师尊的影子上。月光见证了他的一切,如今也要来见证他的死亡。
……还有他从未对师尊说出口的话。
“你想说什么?”沈夜颤声道。
谢衣蓦地笑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紧对方施法的手。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目光迷离又眷恋,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解脱。
“师……尊……”
话音未落,那双自来对一切充满好奇与坚定的瞳孔失去所有神采,手重重地落在沙地上。
沈夜一僵,随即猛地握紧他垂落的手:“你想对本座说什么?”
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答他,并且身躯逐渐开始有了溃散的趋势。
沈夜咬牙加大法术输出,随即开启巨大的远程传送阵。片刻后,沙海上空无一人。
黄沙沉默地见证这一切,又将一切掩埋。
回到流月城后,沈夜有意避开所有巡夜祭司,大半夜闯进七杀祭司神殿。
“瞳,救他!”
被强制叫醒的七杀祭司本就头痛,看到谢衣这毫无生机的样子,按揉太阳穴的力度都加重几分。
他看了一眼谢衣的伤势,随即倒回轮椅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下手太重,已然没救了。”
“本座不信!无论用何种办法,我要他活着。”沈夜一字一顿地咬牙道。
瞳沉默片刻,指使沈夜将谢衣放在自己地下室的操作台上,然后抬头看向对方:“他伤势太重,回天乏术……只有制成傀儡这一法可用。”
沈夜不停歇倾泻灵力的手颤了颤,声音却平稳又冷静。
“那就制成傀儡。”
他看向那道无知无觉的身影,“即便是死了,烂了,变成了灰,我也要你从阴曹地府爬回来!”
七杀祭司暗自叹了一口气,开始熟练地做起准备。
地下室不见天日,在谢衣终于止住身体溃散趋势后,沈夜便停下法术,坐在一旁不错眼地静静看着。
他自虐一般回想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切。
谢衣下界的二十年究竟经历过什么,以至于宁可赴死都不肯落入自己手中。
还有最后他没说完的话……
良久,冰冷的地下室传来他疲惫的声音:“瞳,他的记忆……”
“哦,你说这个,”七杀祭司头也不抬,“之前成为傀儡者大多是城中悖逆之人,记忆留之无用……”
“说重点。”
瞳无奈解释,“不过谢衣伤势过重,属下无法保证他保有全部记忆。大祭司若想待他醒后刑讯逼供,或许不会……”
“不。”
沈夜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又冷淡,“不必保留记忆,我不想了解背叛者的记忆。”
“哦……遵命。”
昏暗的室内泛起金黄色法术光芒,谢衣的脸也明亮了几分。他难得如此安静,若忽略他胸口大片触目惊心的伤情,就好似睡着一般。
谢衣啊谢衣,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又对我隐瞒了什么?
呵……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这是你第几个傀儡?”
“第七个。”
“那以后就叫初七。”
他将手覆在那人平静的脸上,接着一点点下移,手指在对方眼下显眼的魔纹上顿了一下。
随后他拿起一副面具,盖住那双曾经灵动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