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钟心中发冷,忍着身处雾气所导致的周身不适,开始挨家挨户地寻找活人的痕迹。
可注定让他失望,这里到处都是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料碎片,还有地面上一片片血迹,无不昭示着这里的居民曾经遭遇了何等惨事。
他将一个疯癫地扑向他的人形生物用剑拍开,在那人还没站起来时施咒缚住,想问些什么,可那人已经不会说话了,在缚咒下扭曲嚎叫,红着眼睛还想扑上来。
“不枉我等待数年……你们流月城人的憎恨与恐惧,真是世间头等的美味啊……”
“谁?”
应钟猛地看向声音来处。
磅礴的紫黑色雾气组成一个人影,在半空中飘忽不定,比散落在空气中的要浓郁许多。看起来没有实体,却能说话,这是……什么东西?
这么想的,他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我是谁?”那黑影呵呵呵地笑了几声,“在下,心魔砺罂……你有所不知,我们心魔一族喜食活物七情,远在魔域时便让我找到了贵宝地……果真是,美味,美味啊!”
“魔……”
“你的七情比那些人要浓郁许多,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应钟脸色发青,胃里一阵翻腾,想吐又吐不出来——这东西的语调和与黑雾同出一源的恶浊之气一样恶心,令人气血翻涌。
“啊——我认出来了,原来是你。”砺罂语调一转,“有人和我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个疯子,是你们城主的走狗,有许多人恨你,恨你不肯帮他们攫取权力,反而要打压他们……
“原来,这就是你啊……你的七情真的很美味——如此浓郁的绝望、不甘,惶恐、焦虑……浓郁得让我都不忍心现在下手了。”
“你在怨恨什么?啊,我知道了。”心魔的语句好似一把钩子,挑动人心底最负面和阴暗的情绪。
魔气无声无息地侵蚀,应钟好似听到了那个声音絮絮低语,在他心底往复回响。
“你怨恨上天加诸与你们的命运,让你将希望变做绝望,让你年纪轻轻就被绝症折磨,让你与爱人咫尺天涯,永世不能得偿所愿……”
他已经分不清那是心魔蛊惑的声音,还是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但现在我只想让你……”剑身不知何时附上一层金色灵力,“去死!”
心魔躲开这一击:“呵呵呵呵呵呵,你们这点微末法术还想伤害到我……呃,怎么会!”
灵力风暴骤起,法术与魔气悍然相撞,发出如金铁碰撞的巨大声响。
应钟打红了眼,在魔气的影响下,诡异纹路攀上脖颈,他却浑然不觉,只想将这个东西挫骨扬灰。
攻击将砺罂所在黑雾割出道道裂痕,砺罂将大部分魔气收拢,来应对这迅疾又凌厉的法术。
沈夜在外看不清情况,他命华月和谢衣他们去安抚人心,自己则设立结界防止雾气外溢。突然看到雾气减轻许多,几乎在同时结界一阵剧烈震动,那是战斗形成的灵力余波。
顾不得在外守着,沈夜连忙向着灵力波动最剧烈的中心走去。还未等他走近,一道紫黑色影子以迅疾无伦的速度向上流窜而去,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他顿了下脚步,随即更快速地向战场中心靠近。
这里到处都是灵力痕迹与建筑碎块,曾经的居民区犹如狂风过境,破败得好似最下面那层早已无人居住的生态区。
应钟靠坐在残垣断壁之间,胸口处血流如注,伤口泛着黑气,衣袖残破不堪,露出里面几乎断裂的偃甲。
看到沈夜,应钟不受控制地吐了两口血,捂着胸口打算站起来。
“你别动。”沈夜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眉毛不受控制地一跳。他的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被人看到应钟这个样子。
“那心魔好似往寂静之间去了……”
“你别再说话……算了,我先把你送到瞳那里去。”
应钟垂下眼睛不再说话,默认了他的安排。
传送术瞬息而至,还未等沈夜去推七杀神殿的大门,一只幽蓝色符鸟瞬息而至,围着沈夜啾啾打转。应钟认出那是沧溟的传信。
符鸟灵力消失后变成一片矩木叶,沈夜看完之后皱紧眉头,目光沉凝。
“咳……你去忙吧,别让城主久等。”
“我去下令,让人封锁那片城区。”
沈夜给神殿里发了一道信息,之后就匆匆离开。他有心想问“心魔”究竟是什么,可想到寂静之间的一切,又觉得只要去了很快就会有答案。
应钟看他离开,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胸口坐倒在地。奇诡的纹路犹如活物一般钻出脖颈,还要再往上蔓延时被主人勉力压下。
幸好七杀祭司神殿地处偏僻,周围连巡逻祭司都无,可以让他稍微放松一点,不必担忧被旁人发现他的不妥。
有什么人推开门,发现他之后短促地惊呼一声,连忙跑远。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同他说话。
他什么都听不清,那些从心底生出的絮絮低语黏腻又恶心,和心魔一样令人作呕,撕扯着他的理智,将他往更深处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