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一听功课,顿时有些蔫吧:“……哦。”
做了许久的小型偃甲炉模型因为只能燃烧五色石而触到瓶颈,虽然最后可能仍然只能燃烧五色石,但能降低损耗也是好的。
若是想找新的能源来驱动这么大型的偃甲炉,只能寄希望于下界。可若想下界,得先破开伏羲结界,这又是一个异想天开的难题。
想到翻看往年卷宗里每年冬天被冻死的人数……谢衣叹了口气,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就算拥有再多的力量又有什么用?他救不了这一城的人,他谁都救不了。
一月时间匆匆而逝,转眼之间就到了神农寿诞的日子。
沈夜难得穿了一件白色祭服,头戴大祭司面具,庄重威严更胜往年。在虔诚祈祷,念诵祭文等仪式之后,并未下台,而是静静地站定。
鼓乐声渐起,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停下窃窃私语,无数目光汇聚于祭台上。
白衣祭司抬手挥袖,从容转身,在乐声的应和下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段祭舞是早年间烈山部娱神所作,巫山神女甚喜,曾有过一段不知真假的故事。不过祭舞本身神秘而庄重,在法术手势的变幻间行五行术法,光芒流转间更显得那跳舞之人的强大。
法术洒满全场,虚幻的绿意浮现出来,被波及到的树木开始了过于快速的催生,谢衣惊叹地说不出话,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这样的师尊,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曾每日跟随师尊学习,见过他许多不同的模样。有曾经需要仰视的高大背影,有人前发号施令的威严冷淡,也有独处时对他的循循善诱。
而今又多了一种形象,神秘强大,令人心折。
忽而乐声停止,打断了谢衣的思绪。他侧身,正好看到应钟拿起了乐器——那是一只双掌合抱大小的青灰色石埙,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看久了便有些头晕,好似是什么阵法。
对方和华月对视了一眼,眼中浸满笑意,随即华月奏响第一个音。
谢衣连忙又看向师尊,台上的沈夜听到声音顿了顿,不知怎么的,他好像看到了师尊面具下的无奈表情。
沈夜抽出自己的剑,合着音乐拍子随意展示了一番剑法。不同于方才的祭舞,此时族人们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大家都放松下来了。
待沈夜收剑下台,场中气氛已经火热,谁都顾不上看高阶祭司的脸色了。
“师尊!”谢衣兴奋又激动地迎上去,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激动的话,便被沈夜一把拉住了胳膊。
“先回神殿。”
谢衣低下头,表情一变。转而抬头看了一眼沈夜的面色。
他的面容大多被遮掩在面具之下,不过仅是露在外面发白的嘴唇,也能看出他的状态并不好。
谢衣不禁对那两个非要演奏这首长曲搞事的长辈生出些怨言来。他保持着面上的笑容,将人半扶着带离了人群,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待走到了无人处,沈夜气力一卸,大半重量都压在谢衣身上。谢衣满心警惕,半扶半抱地将他送回神殿,累得出了一身大汗。
师尊这一身……可真重啊。
沈夜卸了身上沉重的装饰,疲惫之色一览无余,被谢衣看个一清二楚。
谢衣担忧问道:“师尊,你怎么样?”
沈夜的表情没有太大波动,闭着眼睛微微摇头:“无事,只是释放大型法术之后有些脱力,调息片刻就好。还有,刚才……你做得不错。”
谢衣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并未让沈夜的虚弱被旁人探查到的事,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夜睁开眼睛,看他在咧嘴偷偷傻乐,心头便也一松,语气温和下来:“庆典还未结束,你不回去?”
“我留下来陪师尊。”
“本座没事。”
“那我也想陪着师尊。师尊这么辛苦,徒儿怎么还有心情去玩闹?”谢衣一脸正色。
继而他软下语调:“师尊——别赶我走。”
“罢了。”沈夜浑身无力,也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辩,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即便是闭着眼睛,可那灼灼的视线如有实质,盯得他如坐针毡。
这间大祭司寝殿,除了他自己,甚少有人被获准进入。他将内心的软弱与身体的虚弱尽数隐藏于此,等迈出这里,便永远都会是那个强大到毫无破绽的大祭司。
如今这里多了一个人,他那隐藏极好的秘密好似便要被触动,继而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于是心底泛起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可谢衣也是关心他。
他没办法赶谢衣走。
沈夜只得装作察觉不到谢衣的目光,兀自调息起来。待他再次睁开眼,意外地发现谢衣竟然还没走。
殿内已掌了灯火,眉眼舒朗气质温和的青年手持一卷帛书,正聚精会神地低头测算,并未听到他发出的声音。
许是遇到了瓶颈,青年皱起眉头,略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头发拽得毛毛躁躁。
他走到谢衣身后,借灯火余光看清了他正倾力研究的图纸。这是已经十分完善的偃甲图纸,用途也十分明确,不过看字迹,显然是已经在材料方面犹豫许久。
“为何不考虑五色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