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听见一声叹息。谢衣心中一跳,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情惶恐而委屈:“师尊,弟子知错了。”
他抬头一看,才发觉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书房,宽大的宫室内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
“谢衣,为何和风琊打架?”
谢衣用袖子将眼泪擦干,抿紧嘴不肯说话。
他不后悔今天打架的举动,若是下次风琊还轻侮师尊,他还会一拳揍上去的。
只是打架毕竟不对,谢衣敢作敢当,从不推卸责任。
沈夜看他倔强不肯说话的模样,再次轻叹一口气。
他哪里能不明白谢衣在执着些什么,面对这个执拗的徒弟,沈夜难得后退一步:“你啊……你先起来。”
谢衣不肯起身,却被沈夜拽了起来。随即一只手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露出他哭肿的眼睛。
沈夜难得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心顿时便软了下来。
“罢了,不问便是。”沈夜温声道,“之前罚你,是因为你疏于法术练习。许多大型偃甲都需要大量灵力驱动,你若不认真练习法术,如何能驱使大型偃甲。”
好半晌,他才听见谢衣小心翼翼地低声发问: “弟子让师尊失望了么?”
沈夜失笑。
“没有,”他认真地注视谢衣,“为师很庆幸……当年选中了你。”
谢衣的眼睛一亮,连忙道:“师尊放心,弟子一定好好学法术,弟子这就去把千遍练完!”
“很晚了,明日再练。”
“是,师尊!”
……
谢衣被沈夜领走之后,祭司们也先后离开。
贪狼祭司目送众人离开,阴恻恻地看了风琊一眼,随后脚下亮起传送术,不见踪影。
风琊低着头默默离开。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之前他揣测大祭司对背叛者宁可错杀的态度,将贪狼祭司的密会内容告知应钟,本来就是存着借刀杀人的心,也没打算再回去。
没想到他的目的一下子就被戳穿,他仍然在贪狼祭司手下,而贪狼祭司也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
如今就算真的离开了,贪狼祭司也没有死。
只要他一日不死,就会一日和风氏族老一样嫉恨自己的背叛,而他现在也奈何不了贪狼祭司。
诚然,他如今被调入天府祭司门下。可那日和应钟的见面,让他对应钟能否庇护他产生怀疑。
风琊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如今的他太弱小了。
可若是再来一次,他仍然会这么做。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贪狼祭司密谋造反,其中又有风氏族人。他若是不告密,如何能保全自己?
还有谢衣……
风琊下意识握紧拳头,然后又颓然松开。
他就是嫉妒谢衣,从沈夜收徒那天就开始了。
他明明和谢衣在伯仲之间,可凭什么谢衣就能得大祭司青眼,凭他那句不知所云的回答,还是凭他父亲曾是高阶祭司?
而他卖力表现,努力证明自己,最终却只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凭什么呢?
他将愤懑和不甘统统归结于谢衣,可他分明是羡慕谢衣的。
怀着对未来的忐忑不安,风琊赶在傍晚来到天府宫室。
上一次来时偷偷摸摸,加之天色已晚,他并未看清宫室的全貌。如今再看,却见许多不起眼处都留有偃甲。
想到自己上次擅闯此地,没被满院子的偃甲打死,确实是天府祭司手下留情了。
侍从引他至平日应钟处理事务的正殿。应钟端坐案前,正在提笔画着什么,也没理他。
风琊站在和上次同样的地方,心态却完全不同。这一次,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希望不是下一个贪狼祭司。
应钟画完最后一笔,抬头看到风琊仍旧乖乖站在那里,面上也并未表现出不满,顿时有些满意。
他并没有为难少年的意思,于是和颜悦色地向他招手:“过来。”
风琊走近几步,向他行礼。
应钟并未问他为何来此,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或许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听他重复一遍,否则何必让人放他进来。
应钟只是问道:“你之前都学过什么?”
风琊怔愣片刻,然后才一一作答。
“只学了这部分法术。贪狼大人公务繁忙,平日都是我……看书自学。”
“自学就能学到你这个水平,很不错。”应钟双手交叠,正色看向他,“你想学什么?”
风琊惊讶抬头,却看到应钟鼓励的神色,于是大声道:“我都想学!”
“好吧,这是书库的钥匙,平日你可以随意翻阅。”应钟将准备好的钥匙递给他,“我明日给你列一个书单,就按照这个来,不会的可来问我。
“只有一点,保管好书库钥匙。书籍若有损坏或遗失,只好唯你是问。”
风琊握紧钥匙,手心被硌得微微发疼,可心头却一片火热。
他郑重地俯身行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