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说出口。
白衬衫或许不合自己,但是合她。
—
由于姜明对游乐园这种完全没兴趣。
主要是上学以前姜成锐会天天带着她和麦爱临满世界的游乐园玩了遍,以至于到后来一听见“游乐园”三个字就有种大脑休克,双腿肌肉萎缩的条件反射冲动。
陈经虽然挺想和姜明一起。
但姜明不想,那就无所谓。
姜明本来也不是一般女孩子。
所以。
……尽管不是意料之外,但也的确不是意料之中。
……
—没想过会有图书馆这种选择。
陈经撑着随便从某个书架上拿的一本书,甚至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他还是头一回进到图书馆里面。
平时在学校上课,自己貌似是不用书的。
不对…他好像也不怎么到班里上课。
追溯到上一次碰笔,好像是在中考的时候,写了几个名字,又填了几个ABCD来着。这和酷刑有什么……不,还是有区别的。陈经不着痕迹,隔着书,偷偷抬起一眼。为什么他会有种奇特的感觉,像少女怀春,太小心地,偷偷的一眼,都怕惊动他的美梦。从见到她时起,他先是手脚不是自己的了,做的事情叫他自己都看不懂。后来是舌头,吐出的话像他被夺了舍,怎么可能是他说出口的。再后来是眼睛,看过去的目光小心地堆放,错了地儿,怕她不开心,也怕自己亵渎了天使的纯白。最后,他的大脑也不受控制,跟失了智,整个人都沦陷。陈经觉得,他是被姜明的细腻给同化了。她那么瘦,皮肤也白,触碰一下都担心她会破碎,碎成一地的荒芜。然而一点一滴相处下来,她的文字,她的音容,她的那股劲儿,陈经压根不信姜明是摆在橱窗里脆弱的易碎品。还好,他的心是自己的。跳的如何快,也只有他自己听见。—姜明下意识抬起一眼,正好对上桌案对面架起的书后那装似无意的一眼。“……”“…陈经”陈经佯装看书入了迷,听她叫他,于是抬头凑近了些。“嗯?”“你手里的这本书好看吗?”“咳,还行,凑合”“……好”其实姜明想说的是,他的书拿反了。可是有有些不忍戳破。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自尊心最是要强。又不是争输赢,比谁更聪明。一时口舌之快,书拿反了就拿反了,又不是大字不识,干嘛给人难堪。嘴角盈盈的笑,然后接着看自己手里捧着的李碧华的《青蛇》,这是迄今为止第五遍。—几乎是一个下午过去了。有人恍惚,有人留恋。“真难得”姜明感叹,心里有一种错综复杂缠绕糟乱的絮状物从整个腔体扫除得干净无暇,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太爽了。一口气读完了好几个短篇。尤其是将《青蛇》近乎细致描摹着读完了每一个字。姜明心情实在好,感觉自己至少能活到一百五十岁的样子,轻松又愉快。她轻轻拽了拽陈经,眼睛像是闪着星星,特别亮。“李碧华也太厉害了,写的真好。她的那篇《青蛇》我是读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看得第一遍,当时觉得可憋屈了,尽让那许仙占便宜,白素贞为了爱情不管不顾,她可是千年大妖啊,活了这么久却被一个一百年都很可能活不够的凡夫俗子迷了眼,到底是有什么诱惑力…”说着说着,姜明未出口的话语羞怯地自动截在了唇齿之内,自己徐徐的音调尚且在脑海雀跃地来回播放。仰着脖子抬起头看天,或许和几百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红尘里跌了一跤,依旧杀伐果决不减当年”令人怅惘愁然,光阴荏苒。姜明感叹,每个人活在这世上,不过尔尔辞晚,朝朝辞暮。一生也不过如此。何苦自我磋磨,徒劳伤神呢。想到自己,陷入沉思。陈经看着姜明出了神。这个女孩,一旦涉及自己擅长的、喜欢的领域,便像是蒙尘的明珠重见天日,熠熠生辉。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把姜明脸旁一缕散下来的头发撩至耳后。指腹无意识擦过姜明的脸颊,擦出一片绯红。姜明自己又慌张地理了理头发。她的头发算是很长的了,又多。在学校的时候会扎成一个漂亮的马尾。偶尔穿了很好看的裙子,要是脖颈那块裸露的肌肤太多便会披散着。樟济对学生仪容仪表管得不会太严,只要不是太过分太招摇的,或者非要往学生会枪口上撞。哪怕是戴不怎么明显的耳钉项链首饰什么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姜明上午有课,理所当然按照惯例梳的马尾。早上是梳的高高的一打眼看过去便是青春洋溢,精气神很足,这会儿快过一天,搭着发量多,已经有点儿松懈了。稍微低一低头,发梢便跟着一起落,脸蛋能遮住大半张。以至于陈经并没有注意到姜明其实已经红了脸。……她好想问,这个动作的界限阈值被他安防在哪片区域。是普通朋友与亲密朋友之间,还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心脏噗通地跳。老实讲,这样单独相处的次数,她和陈经,今天算第一次。哪怕是平时手机上面聊天,也仅仅是姜明快速翻阅陈经发送来的消息,然后是她的少量分享。平时的生活,日常的天气,偶尔表露出的喜好与感悟,无意之中贴心的问候。姜明朋友不多的。除了吴雪芹,爸妈,还有现在又多添了一个陈经。她和其他好友的聊天次数几乎约等于零。……貌似她和陈经的关系也就仅限于话聊的比较多的网友了,再加上几次不痛不痒…不,还是有点痛的…姑且称之为面基吧。可她不是没有想起过他的。她读郭茂倩的白石郎曲,读到“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脑海浮现的人模糊重影,放到从前,她一定是毫不犹豫印刻于心的只能想到“白晟庭”。甚至很有可能天真的觉得,最适合这句的人就只有白晟庭了。然而现在却只是任由思绪飘动,发着几秒钟的呆,什么也不愿意多想,跳过多余的想法,继续学习。也或许真如吴雪芹所言,她对他近似于没来由的好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陈经的外表。—因为没有正常的与同龄异性相处过,除了白晟庭。但其实严格意义来讲,白晟庭也不算。和白晟庭的每次相遇都是在外界因素不可控的情况下,她次次是那“被拯救”的弱小者。姜明也想过一定要想办法报答白晟庭,好歹有哪怕一次机会酬谢。尽管白晟庭可能压根就不觉得有什么,妈也不怎么限制她的人际往来,可姜明就是一次机会也找不到。好像隔着一道隐形的壁垒,她和白晟庭的关系似乎只能永远固定在“落难者”和“施救者”。而陈经却全然不同。她们并非复杂的高低位关系,是全然平等的,她无需怀着感恩与崇拜,也不觉得他遥不可及的刺眼夺目和飘渺无踪,姜明甚至都不需要追逐,他就站在眼前,并且是为了她而驻足的。姜明可耻惭愧地猜疑,要是陈经长的不帅,她是否就不会对他的示好给出反应了?那白晟庭呢?总是懵懂地认可,人不能将感情分割的太过细碎。多了便复杂,复杂的往往是为自己的滥情找借口。所有正向的感情都能合理地往爱情友情亲情里面套。姜明私以为她对白晟庭的感情不太可能是友情亲情,唯一剩下的是爱情,她理所当然,脸红心跳的感觉虽然没有,但是换作旁人,也会觉得她一定会爱上白晟庭的吧。然而,也便是这对于姜明来说,简直陌生的感情,爱情。与另外两种不同,它只能套一次。一次……只能套一个人。姜明内心是忐忑不安的。按照现在的情况,她可能套了两次呢……如果向上帝起誓,姜明保证自己的德行没有任何问题,那她一定会被降下惩罚的雷电给劈得连灰都不剩。她感情里名为爱情的那一个小方格,貌似一口气,占了两个人。总也不能将她对白晟庭的感情搬到其它两个分类里面。友情向来不是单箭头,如果不是互相认识那连绝交都谈不上。毕竟白晟庭很有可能不记得她了。那是亲情吗?……白晟庭肯定不会同意她是他流落在外异父异母的妹妹。—怎么也挪不掉白晟庭的。死心吧,姜明。姜明心里这样想着。她对于感情,有些迷茫的。像房间里的大象,问题一旦发觉,那就没办法假装什么变化都没有,然后直到有一天再也受不了无法做到无视。陈经没看见,可她却没办法假装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如果和陈经是朋友,那为什么吴雪芹碰自己的脸,她却不会脸红心跳?就算是因为吴雪芹是女孩……“姜明?”陈经叫她。—女孩的头发很长,又柔顺光泽,松松软软的一个辫扎着,被光衬得毛茸茸的,看着乖顺。他心里像被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挠着,觉得痒。在陈经忍不住想伸手摸人家脑袋之前,姜明抬起头。表情有些凝重,又交杂些许别扭迟疑。“陈经,有件事我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