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始作俑者是韩汐月,也是和你们同一届,对吧?”
林一柏问道。
沉默终于在此刻被打破。
姜明慌不择路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这样就下结论韩汐月是始作俑者什么的会不会有点过?
不是吧?
是不是呢?
到底怎么算……
看了一眼饶思琪,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便疯狂打起了退堂鼓。
给点反应啊。
她没有说出饶思琪曾和她讲述的发生在她初中的那些,只简单以自己的视角讲述了一下大致的来龙去脉。
可看一柏学姐的表情又有些捉摸不定,心里越发没底,眼下她是真没了辙,脑子眩晕,她经历太少,好多事情不能够自己决断。
眼下势态,三足鼎立,仿佛始作俑者不是韩汐月,是她。
圆桌会议,她接受着压制审判。
……
—不能透露关于条约的任何部分。
—这次没有一百万定金。
—事成之后,四百万,和出国留学的机会。
曾几何时,想要逃离。
“我…”
姜明眼睛一亮,看向饶思琪,同时总算也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要说点什么了。
感谢世界。
“我是想要和…韩汐月…冰释前嫌”
—是戏谑的讥笑,亦或是同情的苦笑,。
是高高在上的搀扶,亦或是善解人意的体贴。
……有区别吗。
对现在的她,有任何区别吗?
没有。
饶思琪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深深吸一口气,无视姜明错愕的神情。
该觉得不可思议的人该是她自己吧?
宁愿委屈矮化自己,也不肯戳人心窝,还要强装微笑去帮助素不相识的人,最后自己还要被卷入其中,迷茫彷徨,失去自我。
她才不相信这样的人毫无目的。
不过是…满足自己傲上怜下的虚荣心。
凭什么所有人都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她却不行?
生活对于她来说,太被动了。
她要主动地…自己亲自迈向那口深渊。
—又是静。
林一柏放下茶杯,神情晦暗不明,她总算拿眼端看向饶思琪。
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
“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要与她和解?”
饶思琪点点头,模样坚定,没有任何犹疑和退缩。
姜明感到心脏被重力一击,整个人都落魄。
“不是…”
姜明不由自主站起身。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
“怎么就、你真的打算把以前的事都放下…”
姜明看着饶思琪,还是那副一声不响,但她知道这次绝对非同小可,不是被逼无奈而为之的。
心里莫名的有一种在危机边缘徘徊的感觉,而回头却又是大片的空白。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变了。
姜明又焦急地看向林一柏。
“一柏学姐你劝劝她吧…她是、她……”
“姜明小学妹”
林一柏则是以一种无奈的口吻回复她。
“你看饶同学,她能想明白放下过去,终于要往前走,这是一种进步的表现”
“没有人一定要被困在过去,复仇、反击?这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相反,我认为饶同学的决定是正确的”
“和韩同学和解,也代表着饶同学和过去种种和解,饶同学已经请了很长时间的假了,学习方面也可能受到影响”
“也应该回学校过正常的校园生活了,难道真的一定要揪着过去一直不放,折磨她自己吗?”
姜明呆愣住了。
“姜明,你要想开点,和解,这对大家都好。问题会得到解决的,我也会帮助饶同学的”
姜明最后一句,隐含着希冀的最后一句。
“饶思琪,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犹豫吧。
和解的话,对你难道公平吗?
难道那些痛苦就能消失吗?
思琪思琪…别这么对自己,明明问题没有解决,明明我会帮你的,我可以帮你的我能帮你慢慢解决的…
你难道等不了吗?
……如果真的愿意放下,为什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决绝?
人生没那么多的险境,如果忍不了是可以逃跑的。
可是,为什么最后选择回来了?
我说过会帮你解决转学的问题,再等一等就好,明明再等一等……
……抱歉,以为…自己能把所有事情协调好的…
姜明盯着眼前低头不语的女孩。
她看见她的脑袋顶有一条竖直的发缝,头发松松地梳拢,比第一次看见的还要宽了不到半指。
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无声的破碎,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让人心如死灰。
饶思琪始终没有回应她任何一个字。
“好…”姜明哑着嗓音,终于,彻彻底底地,也默契地做好了决定。
“我…本来也和我没什么关系,要是能和解,也挺好,你们…商量好”
“你们…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总之,一切都朝着不可预知,不可挽回。
姜明走了,林一柏起身送。
抱着胸目视着人走远了。
林一柏回头问,还是那样意味不明的笑。
“饶同学,你是什么时候返校的?”
饶思琪缓缓抬起头。
“就前几天”
“运动会那几天?”
“……”
饶思琪一声不语。
“哦,我懂了”
……
—
姜明步子走的很快,快到要跑起来,于是便真的小跑着往外。
跑到一半,又从楼梯口折返回去,上到七班,回了教室。
径直走到自己桌前,翻箱倒柜,压在一摞教科书最下面的一份塑封袋,里面是被层层包裹好的详细转学资料。
现在看来,连最后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了,留着也没必要了。
姜明嘲讽的笑了笑。
直到事情定下之前,在办公室亲眼所见饶思琪的态度,她都还忐忑地怀抱着一丝希冀。
这件事情,就此打住。
到头了。
—“哐当”
不带一丝留恋地将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情绪抛诸脑后了。
根本就是她自作多情!
姜明心里面一个劲儿催促自己赶紧忘掉和饶思琪有关的人和事,越是想越是纠结,越是放不下她就越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
……或许人家压根就不领情呢?
都是她自顾自最做决定,说不定人家就只是想吐槽一下发发牢骚,事实上和韩汐月关系亲如姐妹好的不行呢?
这会儿是气消了然后就要跑回来和好如初了……
当初,搞不好,就真的只是朋友之间的开玩笑。
她却那么激动,搞得确有其事,兴师动众连自己也纠缠进去。
或许……真的是她太过较真了呢?
姜明停下来,手扶着楼梯间的栏杆,呆立着。心思却是沉重。
可能…可能,只是她见识短浅,有的朋友关系不就是这样吗,她自己不也见过类似的吗。
因为关系好所以才能毫无芥蒂地开玩笑,哪怕就算是偶尔过了火也是因为曾经感情太深厚,是友谊的不可替代性。
吴雪芹有时候说话会很大咧咧的也有让她觉得不适应的时候,但她习惯了不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吗?
……是这样吧?
……可能吧。
感觉世界变得很疯癫,大家也深陷其中,变得癫狂,越发令人看不懂的事情太多了,可能她也是这样的,无非局中人看不清自身。
……是这样吗?
她能这样理解吗?
习惯了,也就适应了吧?
……
她还是不能够理解。
出了教学楼,迎面是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
唉……
校园里的小喷泉涓涓地流水声,树叶沙沙作响。
放假的大喜日子,可她的心情却不怎么美丽。
慢吞吞掏手机正准备给章叔打电话让他来接。
听到鸟哨声,便站的离树远一些。
树叶“沙沙”的响声愈大,姜明一边翻通讯录,捂着头顶怕有鸟飞过头顶让她中招,一边朝学校门口走。
“怎么,给谁联系?打算就这么把我丢下了?”
姜明大脑突然宕机,四下找寻声音来源,好耳熟…
—又是吹哨声。
姜明下意识抬头,只见得陈经。
他穿的白衬衫,领口松松垮垮有两颗扣子松着,手扶着树干,那么粗壮的枝干被他握住倒显得是多细小的一根。
被绿意盎然衬托的一张脸俱是全然的少年气,唇红齿白,多么让人爱。
尤那笑意盈盈的眼睛,像璀璨星光,驻留太久,让人眩晕。
仰望着上看,此番此景的心动,是比太阳还要耀眼。
下一秒,被顷然膨胀的心动占据内心的郁闷烦躁,转眼又是侵袭而发的惊吓。
然而从忧郁高中生的空虚寂寞冷,蜕变为护崽老母鸡看到自家小鸡仔爬到树上想要飞翔的惊恐万状,也同样只需要一个抬头的瞬间。
姜明焦急地上前两步。
“你小心!”
陈经挑眉。
看见女孩被视野缩成小小一个,眼神慌张,目不暇接望着他,摊开的胳膊细白而脆弱,一眼也就让他心软了。
像被羽毛划过心扉。
语气掩不住质问,又像赌气。
“你刚才要和谁打电话”
姜明焦急地很,他却还顾着一通没打过去的电话。
摔着了怎么办?
陈经唇角勾起,他尽量克制着不要表露的太明显。
敞开的肩臂靠着树的主心干,逗小孩似的语气道:“那我下来,你可得接住我”
姜明急忙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胳膊,又慌张抬头。
几乎恳求道:“我接不住的我的力气太小了…”
陈经那么大的身躯,比她高一个头还多,她能接住才怪!
“怎么接不住?你用那什么…数学物理!算出最小受力面积那不就成了?”
姜明仰头仰的脖子有些酸,透过繁枝茂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的星点阳光,她眯了眯眼,有些哑然。
这和最小受力面积有什么关系应该是受力大小吧……
姜明静静思考了三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