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回到家,坐在书房巨大的那张黑漆嵌螺卯质的实木书桌,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突突跳。
视线前面小方桌的茶盏台的竹制循环器沅沅飘着雾气,悄无声息地运作。
她愣愣地看着,眼神无处定聚,跟她的心一样彷徨失措。
饶思琪的去向,韩家的意图,和对白晟庭的恩谢,以及…
如今又多了一个,作为新交好的朋友,陈经。
姜明觉得被压的喘不过气,使劲吸力,平缓焦躁的心绪。
谈不上压力,她也只是觉得莫名疲乏,很多事情不是想解决就解决,不会因为她自己想的单纯而因此变得简单纯粹。
……
她思索,复杂的情绪拥动缠绕。
手机嘀嗒地响,有新消息。
她没多想解锁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
姜明犹疑地接起,疑惑是谁打来。
她下意识轻嗯声,说请问是谁。
听筒里少年闷着气儿,调被压的沉,有些憋笑的感觉,给人融融暖意。
揪人心弦。
“陈经!”
姜明听出来了。
还有谁能给她这么讨厌的感觉,隔着听筒都能听出是他!
一个字都没说,她却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错觉。
这人前一阵还在她家附近搞得那么真挚诚恳,说要和她做朋友,她还为此很是不知所措,尽管面儿上一幅无波不澜。
这会儿听到他动静,心里又是慌得乱。
她笃定是自己小时候看的那几部爱情题材的电视剧,而陈经又和里面男主形象大差不差,导致的她理不清摸不透和他的相处态度。
她突然觉得,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了她在樟济中学上高中,是那里的学生,所以凭着这个头衔,陈经对她有滤镜。
又可能是因为之前在烤鱼摊的时候,她一番个人的言论,有些气焖地用很冲的语气将见解剖析,由此让他产生了她很特别很聪明的错觉。
……
可能就是这样。
可事实上,她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她并不聪慧,也不机敏。
甚至,姜明觉得自己是个很懒惰,爱好套机取巧的“骗子”。
谈不上坏,但有些难以更改的恶习。
比如她实际上不爱看书,也根本不是什么满腹经纶的好学者。
以前吴雪芹爸爸吴老师曾考问她关于红楼梦的内容,问林黛玉的命运,问葬花的象征义,问贾府的去从。
问过很多次,要她自己的见解,而她却次次都答不上来。
只是很尴尬装作很平和谦逊地模样说自己不敢妄加猜测作者意图。
她当然答不上来。
因为她压根就没读完过红楼梦。
除了课本上的必修内容和考察部分知识,她反复背诵,研究出的模板被她用的如火纯青,考试技巧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她的的确确没有读完过哪怕一本四大名著,甚至也不觉得心虚。
单是一个理由,考完就扔。
她以前听过一句很流行的话,“腹有诗书气自华”,她一个小女生,觉得这话挺准。
于是为了让自己看着至少不给人浮躁的印象,她逼迫自己先从自己读起来顺畅的文学看起。
她看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自顾自纠结到底该把这本书归类为魔幻还是纪实,最后又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权威,归为童话。
她才没有表面那么单纯美好。
姜明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恶劣,欺骗了好多人。
连爸妈都觉得她乖巧。
的确,面具戴久了便成了习惯,摘下来反倒别捏。
可能随着时间流逝,她就真的成了表面所呈现出美好的样子。
她从小希望自己乖巧懂事,事事做到完美,让所有人逞心如意。
可后来,生活难免会遇到不顺心的小小挫折,她开始觉得自己没必要讨好所有人。
想法变了,也算作生了异心。
她到底也只是人类,无法逃避自然规则,困了会想睡觉,累了就不想运动,碰到讨厌的人就想向那个人扔石头,遇到喜欢的人也会心脏不受控制,她觉得自己也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学生。
有时会有想偷懒,想骂人,想乱说话的欲望。
后来长大一点,她也想过摒弃一些恶习。
比如对简单的题嗤之以鼻,对不想学的科目老师目中无人,虽然面上不显,但她心里怎么想的,自己却是最为了解,一清二楚。
有时也觉得自己虚伪的可怕,连最好的朋友吴雪芹也不了解她的真面目。
更何况,别人。
她甚至阴暗地猜忌,陈经的行为是在提醒她,不要忘恩负义,不要为了心里的那一丝动摇和不受控制的动心而忘了她欠白晟庭的。
她一边耳红心跳一边想着他反复提及的人情世故。
一定要把她架于高台吗?
想看她掉下来摔得惨烈的样子?
还是……
她不觉得异性之间能做单纯的朋友。
可能吧。
或许吧。
除非两个人都长的崎岖,又或是其中一人性格极为恶劣。难道他不这么觉得吗?
他应该久经花丛,男女界限,尤其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设大防,不是没有必要。
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能引人遐想。
姜明一脑子浆糊,有些晕乎乎。
她觉得人一旦多想多虑,事情就会显得复杂,思维也跟着混乱起来。
—
“陈经”
“嗯”
他应了声,语气明显带着笑,心情很好。
……
姜明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