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出名字的黄宝喜奋力往人群外跑,却被领来长者的小伙子拦住了,两人扭打起来,黄宝喜被扯住了小袄,他想脱下小袄逃跑,被已经追了出来的吴玉生一脚踹倒在地,“害了人性命还放火,现在还想跑?”
吴玉生这话一出,人群都骚动了。已经进了种苗店的长者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几人,“玉生,你说什么?”
吴玉生指着倒在地上哼哼的黄宝喜,“我听到澄妹喊救命时,看见他从种苗店跑了出来。”
黄宝喜挣扎着坐起来,“你瞎说,我可没杀人,是闫澄澄把她奶奶从楼上推下来的!我亲眼看见的!”
吴玉生怒火中烧,“你还陷害澄妹!”
黄宝喜眼珠一转,“吴玉生,你一口一个澄妹,不会是你和她联手杀了她奶奶吧?桦荫镇谁不知道你想娶闫澄澄可她奶奶不答应,所以你们这对奸夫□□就想着杀了她奶奶后卷了钱财私奔是不是!”
吴玉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上前一把将黄宝喜扯起抬手就要打,却被长者拦住了,“玉生。”他看着黄宝喜,“既然你说你看到了,那就进来对峙吧。绑上。”
几个小伙子把黄宝喜绑好推进了种苗店,跟在长者身后进了院子。闫憬还在哭,田氏的尸体被邻居用一床被子盖住了,长者弯腰掀开被子细看了会后,吩咐人去棺材铺抬一口棺材来,又指了几个妇人让她们给田氏收敛。吩咐完了,长者在太师椅上坐下,“黄宝喜,你来。玉生,你也来。”
两人都站在了长者面前,吴玉生脸上是忿忿之色,黄宝喜则抖着腿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长者打算着两人一会,手里的烟斗在太师椅把手上磕了两下,“玉生,你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吴玉生便将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人群里有人附和,说也看见了黄宝喜从种苗店跑出去,跟闫憬的哭喊声差不多是同时的。长者看向说话的人,是个卖小玩意的货郎,虽不是桦荫镇本地人,但一个月总要到桦荫镇来两三趟,也算是个熟脸。他对着货郎点了点头,“你看见什么了?”
货郎往前挤了两步,说他是昨日来的,打算今天起早多卖些小玩意下午就去别的地方,一大早挑着挑子去买包子,与吴玉生擦肩过,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喊杀人了,他回头看见吴玉生快到种苗店门口了,有人从里面跑出去往另一边去了,那人的小袄后面左肩处补了一块补丁。
货郎说到这里,已经有人看向黄宝喜的后背,果然发现他的小袄左后肩处补了一块补丁。黄宝喜有些慌了,喊了起来,“就算看见我从种苗店里跑出去怎么就能说是我杀了人呢?我拿什么杀的?我跟她家什么仇什么怨的,要杀人呢?吴玉生你怎么不说这天刚蒙蒙亮你就来她家是要做什么?肯定是来杀人的!可惜你来迟了,那小丫头毒辣的很,自己把她奶奶从二楼推下来摔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她把她奶奶推下二楼,还站在二楼往下看呢。”
众人又看向了还在哭的闫憬,他就像是没听见黄宝喜的话一样,就一直看着田氏被盖住的尸体哭。他坐在楼梯上伸着左腿,脚上没有鞋子,脚背上肿了好大一块,脸上手上也有不少小伤口,眼都哭肿了,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黄宝喜看着他这样冷哼起来,“可别被她这样子给骗了,她奶奶就是她杀的,她昨天去了我家店买成衣做新衣,大家都知道她奶奶是怎么对待她的,怎么可能给她钱去做新衣?对了,她先去了当铺。定是被发现她偷家里东西去当,她才狠心杀了她奶奶的!”
“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说说你为何一大早会出现在她家里呢?”人群外有人说了这么一句,不少人回头看去,一个穿着玄色长衫戴着礼帽的青年站在人群后面,微低头把玩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似乎察觉了众人的目光,他抬起头来,嘴角含笑的向众人点了点头,往前走去,“别管那位是为了什么一大早来到她家,有人看见了你出来时他还没到门口。所以,你得先说说你为何一大早的就来了她家,听闻她家当家的刚去世不久,现在家里只有年迈的妇人与十来岁的女孩子,于情于理你一个大男人都不该这个时候来吧?还是你是这个时候才打算走,却被发现了?”
长者看着侃侃而谈的青年,举起烟斗吸了一口,“请问你是?”
青年扫视了众人一眼,多看了吴玉生一眼才回答了长者的问题,“我姓湛,在家从四。路过此处听了几句,忍不住开口,还望长者莫怪。”
长者点头,“湛四爷问的句句在理,老者有什么可怪的。黄宝喜,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会一早出现在田氏的种苗店里?”
黄宝喜会出现在种苗店里是因为他打算敲诈田氏。他昨天偷偷回家,恰好听到他大嫂程裁缝跟他大哥黄宝山说起了闫澄澄来买成衣还拿着布匹做棉衣的事,他只听了这两句就被出来倒水的老娘发现了,随后被老娘举着盆追着打,挨了好几下后才吃上一口热饭。家人问他这几天去哪了干什么了,他含糊的搪塞了过去,等到吃完睡下还在想闫澄澄的事。他虽跟着其他几个交好的混混拿了田氏给的钱,但最后他还是没解下自己的裤腰带,但也因此被领头的把钱抢去了,在外面几天吃的都是那几人的剩饭残渣,着实受了几天罪。现在听说闫澄澄回来了,还跟没事人似的出门做新衣,他心里又奇怪闫澄澄怎么还有脸出门,又眼馋田氏手里的钱财,又想起自己也算出了力却没得到一分钱,就想着去种苗店弄点钱。
黄宝喜是天没亮就到了种苗店门口,试着推门发现门没锁就进去了,他先翻找了柜台,就找到了几个铜板,他收好铜板掀开了门帘往院子里看去,小楼里没有光亮,想来都睡熟了。他轻手轻脚的到了小楼门口,推了推门没推开,又去推了厨房的窗户,也没能推开,最后去推了仓库的窗户,没想到竟被推开了。他跳进去仓库,摸着木架往前走,打开了仓库的门,刚要出去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他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另一只脚就踢了过去,踢到了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被踢了后没动弹,他被抓的脚也被松开了。
黄宝喜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自己是被麻袋绳子这类的东西碰到了而已,可就在他再次要出去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极悠长的叹气声,顿时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正要回头,又听到了怪异的脚步声,就像是一个人拖着脚在地上一步一顿的行走。他不敢回头,尽量放轻脚步走了出去,顺着墙摸到了堂屋的门,慢慢的把门栓拉开,拉开了门慢慢往外挤,身子快出去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月光他看见田氏低着头动作僵硬的走出了仓库,突然侧头看向了他,脸上全是血迹还翻着白眼,简直就像是个鬼。
黄宝喜被吓的差点叫出声来,忙从半开的门挤了出去,加快脚步躲到了种苗店的门帘后面,田氏紧随其后到了院子里,她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还轻声说着什么。突然她停下了,抬起头看着天空,过了一会她又低下头慢慢走进了堂屋。他等了好一会见田氏没再出来,就想着先离开,可没想到来的时候开着的门现在却打不开了。
黄宝喜急出了一头的汗,正想着要怎么出去的时候,又听到街上有人喊走火了,外面又是一阵忙乱后重归宁静,此时天已经亮了,他听见小楼那边有动静,就站在门帘后面偷看,结果就看见身上有火的田氏从二楼掉下,闫憬往楼下探头看。他害怕起来就想跑,然后就听见闫憬惨叫起来,随后他一把扯开了种苗店的门跑了出去,被吴玉生与货郎看见了。
黄宝喜眼珠子转了转,自然不能说自己是来种苗店偷东西的,含糊着说是累了,靠着种苗店的门想歇会,没想到门自己开了,他担心有贼进去了,就进去看了看,结果就看见闫憬把田氏从二楼推下来了,他害怕才跑的。他瞄了一眼闫憬,“她奶奶那事是不对,可她也不能杀人啊,这也太毒辣了……吴玉生你要干什么!”
吴玉生一把揪住了黄宝喜的衣领,“她对澄妹做什么了?”
黄宝喜也不能说出田氏让他们毁了闫澄澄清白一事,要是他说了,不被镇子里的人打死也会被那几个混混弄死的。此时面对吴玉生的怒火,他含糊着,“不就是平时的那些事?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