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一定会赢的自信呢?”她只停顿了片刻,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老师是最强。”
然后她清浅的笑了。
“如果老师赢了,真希会很高兴,熊猫、乙骨和狗卷也会很高兴。江原学姐也可以……”
“月影呢?”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脸上的绷带,那双属于上天的眼睛苍蓝的注视她。
“月影也会很高兴?”
他说这话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挑,郑重的底基酒封上些许轻佻的奶油顶。
莲见月影直视那片星辰与浮冰,眼中透彻又清明。
“只要能得知最后的结果,我就会很高兴啦。”
五条悟失笑,又揉了她的头一把。他终于将少女带到了燃烧着点点油灯的古祠之下,入夜后的山化为矗立天地之间的漆黑巨兽,不详铺天盖地的袭来,仅存的灯火中都夹杂着鬼气森森。
刚刚出现在门口的松田长老站在祠堂前方,几乎看不出有活人的气息。她还是闭着眼睛,手上杵着那根铅杖,嘴角随着皮肤耷拉下来。当她转身走入那座红漆如血一样凝固的建筑时,老旧的木结构似乎也开始随一室灯影摇晃。
灯的中心只有一块围着注连绳的巨石,石块贯穿砖瓦,连接着祠堂下的山体。老人对着这块残留百年的梦魇屏住一口气,脸上有间杂着惧意的恨与狠。她转身朝向五条悟:“那么,老身就要先行一步了。”
五条悟的脸上难得挂着尊敬和严肃:“请。”
那口气松掉了。老人再一次用手杖击地,地面上浮现层层叠叠的血色法阵,孩子的哀嚎和尖叫响彻室内,灯中的火纷纷爆开。树根般紧密弯曲的图腾从地板上爬向老人手中的铅杖,再蔓延在老人的皮肤上。她神色痛苦,头发猛的披散开后向空气中延伸。
黑光之中,她的背慢慢挺直了。那张长出暗色纹路的老皱皮肤变得莹白,扭曲的脸庞上显现出曾经的绝色,又在魔纹和痛楚的点缀下加上了一些浓艳。乌黑的头发盘绕在她身边,是崖边悬松的姿态。
注连绳在空中飞速转动,最后也绕上了她的躯体。凝聚着神道最后辉煌的绳子终于顺着黑色裂缝断开,纹路从她身上肆意生长,遮蔽整个空间。最后的一瞬,莲见月影只看到松田长老的身上赫然出现数道伤痕,伤口处长出来树的纹路。她似乎渐渐变成了一颗树,一块石头,或者山里的任何一点土地。浓稠如原油的浆液从她眼中流出,莲见月影捕捉到她的遗言:
“妈妈的律子……”
然后她被拉入一片黑暗中。
……………………
再一次睁眼时,莲见月影发现自己跪坐在冰寒刺骨的浅溪里。山间的天一片昏暗,周围都是一片苦绿的深色森林。她的膝下压着形状各异的石子,脚在流水的冲刷下传来一阵阵麻痛,奇怪的肿胀感遍布全身。
静悄悄的,她却觉得脑中似乎被拉响警报,神经一刺一刺的痛。这片小溪实在是太空旷了,她看着一定是明显的靶子。莲见月影于是决定先转移位置。
她试图站起来,却突然觉得眼前发黑,雪白的闪光在视网膜上跳跃。身体无比滞涩,她眼看着就要彻底滑落在溪水里。
有人拉住了她。
莲见月影在眩晕感中回头,看到了一个比她矮半截的小孩的身影。眼皮发沉,思绪都似乎慢了半拍。在类似缺氧的昏沉中,她隐约看到小孩身上穿着一片亚麻色的衣服,袖子似乎很宽大,黑色长发绑在头上。
为什么看不清他的脸呢?
天色越发昏暗,依旧不见日光,但不知从那里出现的光源又切实的把这方土地照亮了。小孩好像说了什么,拉起她就向着树林深处走去。按理说,身为一个咒术师,她不可能就这样毫无反抗意识的任由一个小孩将她拉来拉去,或者无法从一条浅溪中站起来。但是她的神经都被麻痹了,梦一样的恍惚里,她被引领着向前。
她隐约觉得自己在向“什么”的深处进发,不详越发浓烈,理智如同熏香燃出的烟一样缥缈的向后散去,迷失在山中的空气里。不能再向前了,前方……
前方有什么呢。她隐约觉得她能在前方找到孕育她的,无比坚实宽厚的神明。祂此时似乎已经在山的深处等待,低垂着头,双臂敞开,胸脯丰实。生命的气息托举着她向前,含蓄又耐心。
她慢慢反握孩童的手,感觉自己的腿迈开了。视线密密麻麻,她终于能顺着看回去。
她握住的小孩没有脸。黑色的头发下,是一片模糊而又光滑的肤色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