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剑将自己的意识铺洒在整个洞窟中，而她只是无意间闯入这片区域，又凑巧连接到它和这片土地共同谱写的深层梦境回忆而已。

它从来没有忘记，只是被污浊暂时蒙蔽了理智。

“你的生命还很长。”

悬崖下的洞口，已经有不少训练家走出洞窟，他们并没有因为毫无收获而气馁，反而兴致勃勃地相互交流起来。

深秋看向天边，又垂眸看向饱经风霜的剑。

“你在那里面待太久了，但世界很大，你不该止于此。

“既然继承了「先驱者」的意志，那就坚持下去吧。”

想起曾经和男人一起冒险探索的经历，鬼剑良久不发一语。

过了一会儿，它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突然一头撞向那把生锈的剑——

然而这把剑却像是有了意识似的，直接把这团漆黑的阴影团弹开了。

「……果然。」

「连我的身体都拒绝了我……」

鬼剑早就知道自己无法回去了，但真正看到希望破灭，它还是变得更加萎靡不振。

「我本想以锋利的身躯和暗影的力量为您所用，化作您手中最锋利的剑……但……抱歉，我——」

“你在那里自说自话什么啊。”

深秋上前一步，用力握住了那把生锈的剑柄。

她并没有将这把载满希望与祝福的剑拔出来，而是更加用力地，使劲把剑插进地下更深处！

月光下，少女的红色眼瞳亮得如同炽热的火焰，握着剑的模样如同一位正在施展力量的圣洁骑士。

“既然这把不行，那我就重新打造真正属于你的剑，作为你的新身体！”

别忘了，碧知镇最出名的是什么？

以钢铁为基，这里的工厂生产出各种享誉世界的刀具，从日常的剪刀菜刀到各种冷兵器，正可谓一应俱全！

＊

说出口的承诺她自然不会违背。

鬼剑的意识体太过稀奇怪异，深秋怕引起恐慌，便让它找个地方悄悄“晒月亮”，自己则直奔最出名的碧知镇刀具厂大门。

于是这天，负责打造武器的师傅们接到一个奇怪的订单。

这图纸是两把剑，一粗一细——但更奇怪的是，其中一把和未进化的独剑鞘模样一模一样，而另外一把则更像是人类习惯使用的普通剑。

几人嘀嘀咕咕，猜测不透来人的用意。

铸剑的过程十分顺利，深秋甚至还尝试了一下打铁的感觉。但后来她就后悔了，因为巨大的力量反震让她手臂又酸又疼好几天。

“我回来了。”

当她拿着剑回到悬崖上时，就看到面前迅速赶来一团熟悉的阴影，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这把剑是真正独剑鞘的样子。而另一把……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剑身更宽的这把有着长长的蓝色缎带，银白色的剑身，浅棕色的剑柄和带有花纹的深棕色剑鞘，这自然是独剑鞘的模样；

而另一把细剑和那把锈剑有着相同外形，不过颜色却亮丽得多——金色的剑身上刻着华丽的红色纹路，紫黑色的剑柄，倒是和它的最终进化型坚盾剑怪的颜色有几分像。

“怎么样，还喜欢吗？我本来是想按照你最初的样子打造的，但因为已经生锈也看不出来原来到底是什么颜色，就自己选择了坚盾剑怪的配色，希望你不要介意。”

「……」

这团浓重的漆黑阴影停在原地，长久地注视着那一宽一细两把剑。

「我……」

「我很喜欢！」

话音刚落，它全身亮起金属色泽的银色光芒，在深秋温和而期待的注视中，将意识和两把剑同时融合。

小孩子才做选择，它当然是两把剑都要！

而整个融合的过程也格外顺利。

过了片刻，鬼剑的意识完全和崭新的身体融为一体。那把独剑鞘的剑身上，一只炯炯有神的蓝色眼睛缓缓睁开。

它轻轻用蓝色的缎带卷起那把更细的剑，在空中挥舞几下，立刻就熟悉了这两具新身体。

深秋却突然意识到不对。

“等等，那我该叫你独剑鞘还是双剑鞘呢？”

“可以控制两把剑，宽剑有剑鞘，但细剑却没有剑鞘——坏了，我当时怎么忘了给这把细剑打剑鞘呢！……”

深秋喃喃自语，很有学术研究精神地凑近过去，细细打量这只不知道该叫独剑鞘还是双剑鞘的家伙，却突然发现它的两把剑身正同时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金属嗡鸣。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怎，怎么了？是剑身哪里不合适吗——”

「不！我，我只是……」

鬼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颤抖，它明明感觉组成自己剑身的钢铁像被人泡在浓厚又温暖的爱意中，正如一场无比甜蜜的美梦，让它不愿醒来。

难道真的是太久没有重新回到有形的身体里而不适应了吗？

但这样被人重视着、爱护着、关心着，这陌生而强烈的情感让许久不曾见过外界的它一时间百感交集。

所有的正义被维护，意志被肯定，孤独被消解，污秽被净化……于是最后，它只能喟叹一声。

「只是……太合适了。」

那么——

深秋呼出一口气，笑着伸出手。

“‘万水千山’，你愿意重新一起再和我看一遍吗？”

鬼剑没有回答。

它只是用灵力将自己的剑身悬浮起来，轻轻把自己的剑柄放在深秋伸出的手心中，示意她握住。

这不是美梦。

这是真实。

「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