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已经无路可退。不仅是因为他的事情已广为人知,更重要的是……
如此容易的晋升已使他沉浸其中无可自拔。
再不济,他可以借命。借命晋升,又有了更多寿命,又能继续使用术法,继续晋升。
况且,借命,也只需要一条经文偿还,他之后再多多搜集经文便是了!
这么想着的他心情大好。他向白雾借命,在白雾慢腾腾的“收到”里,用最后一条经文晋升到了太极境。
辛止说不出晋升时是怎样一番体验,如果说此前晋升的他是在看,那现在晋升的他便是被看。
被一道苍凉的眼睛凝视,万物悉作乌有。他被那双眼睛掌控,在庞然大物注视下,抛去了最远的地方。苍凉之眼所见事物,辛止化身于它;苍凉之眼所睹之景,辛止容身于它。
天清月圆,天晦月殒。从一粒种子破壳、顶砾、崛土,辛止未出己屋,便已体感万物。
舒畅之气盈满身体。他精神大涨,体内似有源源不断地灵气涌动。秘籍第一面显示辛止已晋升至太极境。
此外,他重获一百二十八年寿命,点亮庚感悟级,并八个可使用术法,如今补满一次只需六十四年寿命。
加上此前所借,他还剩一百六十九年寿命。
辛止露出满意的笑。他继而察阅新增的两道术法:
“天女散花术:绚烂声色,掩其真声。存两时辰,可自行停止施法。”
看上去和靳安与靳言长老所布屏障类似。辛止心想,但或许从外表来看,这术法更夺人心魄。
“鱼目混珠术:伪装自己的境界为五太任意一境。存一日,可自行停止施法。”
这术法来得太及时!辛止心里一下起了不少念头,有扮猪吃老虎的,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还有……
大长老阴晴不定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
他尝试使用了鱼目混珠术,把自己的境界往下降了一级。
辛止决定隐瞒自己已晋升的事实。虽然大长老曾对他说不会深究他身上的秘密,但按他如此疯狂的晋升速度,怕是也要被抓去问个干净了。
寅时钟声已响,天蒙蒙亮。辛止听着屋外淙淙流淌的水声,阖眼欲小憩片刻。
耳边传来啐哜酒鳢,旅酬丝社之声,胳膊被什么冷东西激了一下,他别过身,看见杂役门掌事端着大羹与萃儿茶,讨好似的看着他。
辛止抬起手,打量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斧文礼服,抚过之处尽是返照的柔顺冷光。他看着自己的手接过萃儿茶,抿上一口便掷向?毛。杂役门的奴仆端来俎肉菜肴一豆,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奴仆们跪拜在楹柱间颤抖着谢罪。
粥粥无能的人们粥粥无能地行事,二长老取爵来为他盛酒,大长老邀他升堂行祭。往来乐工吹笙弹唱,一网网人来给他献酒,解经词助长老们升凝气天,一网网人去向他奉承,愿一睹棕竹词片。
被商角之声围绕之隙,他瞥见一青衣少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少年嘴唇翕动,辛止听不见声音,只能努力辨识唇语:
“这样的日子还是很难忘,对吧?”
浑厚钟声撞在大地上,发出嗡嗡轰鸣。
辛止从不动山的小木屋里惊醒过来。
巳时已至,天光大亮。
为了作戏逼真,辛止提议让大长老把靳安转移至拾道阁的道台上,美其名曰以日中之炁驱暗沉之气。又叫大长老取铃铛名器,丹砂白垩,百和之香,玉树之枣,备医治仪式之需。
大长老不疑有他,立马安排下去。待一切布置妥当后,辛止登上道台,正准备施法时,突然被大长老叫住。
“辛止。”大长老表情严肃,眼底暗流涌动,目光盯在辛止胸前的花上。
辛止被看得发毛,他紧张地回应了声,未敢上行。
“若这次我儿能安然无恙,我便封你为全宗荣誉弟子,收作苦寒长老的亲传弟子。如果不成,”大长老目露凶光,“今日这拾道台便是你的送命台!”
辛止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鱼目混珠术被看穿了。朝大长老行礼过后,辛止坚定地走上道台,来到沉睡的靳安面前,准备开始施法。
只见辛止手擎名器,拂袖遮天,吹气若兰,大开大合犹如兴云起雾,俄而鸣声四起,熙光绚烂,道台飞花乘白虎而来,一吼动天地,落英锵锵炫人目,白鹤振翅之声奔藏百骸,掀流丹桃红为江河,又起飞沙走石,大有撮土为岳之势。
底下的人哪见过如此仗势?直以为山将塌了,海作啸来,雷声轰鸣,不似往日安泰。
连同大长老在内,在场的人皆被此景况惑了心神去,飘飘然好似置身混沌之境。
这哪里像是一个太始境修士能造出的动静?这番景象他们也只是在祭天时才能见着!
而此刻的辛止才不管这些。
他正用事先准备的丹砂白垩在靳安脸上画出一个个王八猪头。
他都要用寿命救他了,先得些好处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