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回峰,玲珑大殿。
“杳无长老是怎么给你说的?要怎样才能救我儿?”大长老坐在主位,气定神闲地呷着茶,似靳安只是昏睡并无大碍一般。
辛止低眉顺眼道:“需经文一条。”
“这好办,”大长老立马吩咐手下:“去取我简牍来!”
“还有呢?”
琉璃光柱散发的光攀在辛止身上,正合他记忆里初见的午阳一道道。
“疗愈要等到正午太阳最高时才可进行。”
辛止面色不改。
“你确定杳无长老是这么说的?”大长老眯起眼。
“千真万确。”辛止伏首。
“杳无长老——如今是什么样?”大长老踱至辛止面前,凝视他。
“鹤发童颜,只是些许虚弱。”
“他左脸颊一大颗痣你可见着?”
“老态尽显,只见着白斑丛生。”
“呵呵,”大长老不再发问:“那便依你之言,明日正午疗愈我儿!”
简牍很快便被领了过来。大长老挑选几番,复问:“你要哪一条?”
辛止正视道:“杳无长老说,要这个月的。越新越好。”
“越新越好?”大长老大手一挥,正准备吩咐下人,辛止忽然想到了什么,打了个激灵,又赶忙圆了回来:“已出世的经文就已足够。经文只是作为救命的引子。”
大长老狐疑的打量着辛止,最终眼神一凝,道:“好吧。那就这一条好了。”
“桃月一日,第五鐌人所出:
“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窥于牖,以知天道。”[1]
说完,大长老把写有这行字的简牍取下来,递给辛止。
“你可别让我失望。”
触上大长老严厉的眼神,辛止心下一凛。
“定让靳安公子完好如初。”
经过这一折腾,待辛止回到不动山时,鸡鸣之声已遍布山野。此时的他全然没有睡意,处理好伤口,待苦寒长老归来后,他便将此行之事同长老说了去。
苦寒长老一面替他正身体之气,一面听他将所行之事缓缓道来。说到兴处,长老便打断他,详细问之。一来二去,辛止便把自己治好寒枯病的事情告诉了长老。
“苦寒长老,你今后可以不用再为我备药了。”想到这几年来全靠了苦寒长老,辛止又愧觉无力尽数回报。
“好啊,好,”苦寒长老笑道:“不用再受那苦,自是好极!这也是杳无长老同你说的吗?”
辛止愣了愣,到底还是没把杳无长老死去的消息告诉长老。这事牵涉到宁些仙师,辛止欲等到仙法大会上找仙师问个明白再说给长老听,想来也不会碍事。
“是的,”他语气有些心虚,“他教了我祛病的办法,连同如何医治靳安,也一同告诉了我。”
“你们没起什么冲突吧?”苦寒长老有些担忧。
“没有,”辛止笑了,“长老你放心吧,杳无长老人挺好的,没有为难小辈。”
苦寒长老一边运气,一边道:“他以前也是极好的。只是,可惜了。”
辛止耳尖翕动。“以前怎么了?”
“没事。都过去了。”苦寒长老转换了话题,“我原本还担心你晋升过快,根基不稳,如今看来你筋脉畅通无阻,并无凝滞之象,真是万幸!”
辛止被夸得有些赧然。
歇息前,辛止似有还无地提起仙骨,问苦寒长老是否知道此事。苦寒长老摇头苦笑:“不过是些异闻传说,世人哪见过仙骨?”
辛止心有疑窦:“那修士死后,不就有仙骨吗?”
长老笑道:“小友,仙骨是成道之仙才会有的东西。你在此间可曾见过仙人?”
“宁些仙师不算吗?”
“宁些仙师亦是凡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突破三天境,到达更高的境界。”
“三天外的境界是什么?”
“没人知道,”苦寒长老的双眼清明又暗含悲悯,“没有人到达过那样的境界。”
辛止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那修士死后是什么?”他问。
苦寒长老长叹。
苦寒长老的声音舁着落叶走:
“修士死后,便是一团沙。被风吹走,吹进山里,吹进水里,就是不会再吹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