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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寿中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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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呆地看着扒拉铁栏杆、呜啦呜啦嚷叫、一句话都说不清楚的怪物,一下忘了恐惧。如果靳安他们在这里,面对这些怪物,是会发笑还是和他一样,倍感恐惧?光芒再一次笼罩了他。他不知道这些怪物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风澜宗,但他从这些怪物脸上发现了浓浓的悲哀。

它们只是扒拉着,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过激的举动。

就好像它们出现,只是贪恋一种光。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敢拥有。

他仿佛听见一种笑声。尖酸的,刻薄的。嘲笑贪恋光的人。他以前解经时,不也经受过吗?

那些人笑话他故弄玄虚,把“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解成“万物背幽暗,向昭明,和谐二气,醇和相融”。夫子都说此句只有一种解法,那就是背着阴气,拥抱阳气,两气相冲即为修行。

那时候,他的解经词从未被看好。每个人都说他解得无根无据,还故意造词,诘屈聱牙,怕是连解经乡试都过不了。

他们遵守夫子的教诲,从以往的解经词里搬出模板,依葫芦画瓢地作解。不论语序,不管词义。只要是以往成功的解经词,他们就疯狂地模仿这成功的范式。

辛止不仿前人之作,不听前人所言,在他们之中,就像个异类。如果不是因为苦寒长老那日下榻书塾,看了他的经文颇有突破感应后,或许他的解经生涯便早早夭折了。

他那日是不是也这样看苦寒长老的?趴在窗框上,远远地看着,期盼书塾里的苦寒长老能打开他的解经簿,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这不就是他理解的道吗?在这条路上,被人不理解,被人笑话。如果不是这样,那他的道就不是道。

他伸手想去够那些怪物,尽管眼球凹陷,但此刻它们却敏感非常,察觉到辛止的动作便飞速转身又沉没了黑暗。

辛止打了个激灵。光渐渐消散了,黑暗即将来临。他冷静下来,心里已有打算。纵使心中有诸多困惑,但他已不想在畜养怪物的黑暗里多待一秒。

他念着法术的名字,头脑似有飞鸟盘旋拍打。转移的瞬间拉扯得他快要撕裂,但痛感去得也快。等到从晕头转向的状态里走出来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鬿雀的声音从无法确定的位置传来。似铃铛作响,混乱得让他无法思考此处是何地。月光洒在他身上,辛止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胸膛。发现秘籍仍带在身上后,他才松了口气。

忙不迭站起来,蓦地他的头脑尖锥一般刺痛。手脚发软,辛止甚至无法凝气。传到哪了,他也不知道。头痛得要死,他连理智都拼凑不起来。

失去意识那瞬间,他隐隐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飘着飘着,就散了。

辛止被一股暖流摇醒。身下的土地变成了棉软床垫,此处已不再是荒郊野岭,或深暗地牢。夜明光柱立在床的两旁,驱散黑暗,熠熠生辉。

而他面前站着一位青衣少年。不同于靳安那副桀骜张扬、养尊处优的模样,面前的少年穿着朴素,温润如玉。待辛止看清少年的模样,顿然鼻子一酸,克制不住激动的心,和少年紧紧抱在一起。

白谰。

他在风澜宗唯一的朋友,不会因为他成为修士而捉弄他。那个会在旁人欺凌他、大胆站出来替他说话的人——

终于回来了。

是你带我回来的吗?他问。少年那时刚沏好萃儿茶。他把茶递给辛止,继而解释说,他刚游历回来,走踇隅峰的小路时,刚好碰上昏倒在地的他。

“你这几年去了哪里?”辛止问。

白谰说:“把南封国里外转了个遍。”

“有去到朝歌吗?”

“解经盛会的地方,自然是去了。”

“有什么新发现呢?”

“可多了。不过要说最主要的,还是辛止师兄你呀——”

“我怎么了?”辛止微微诧异。

“你还记得你此前为我解的经吗?——大直如屈,大巧如拙,大赢如绌。”

辛止一言不发。他记不得了,那些日子太遥远,不是吗?

“这句经文被我宗当作情报交换出去。但朝歌的解经师没有谁解得像你那般……”

白谰似乎再斟酌字词:“那般,贴切。我看着他们的解经词,没有一丝以往晋升时的感应,甚至还有些晦淡。”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又呷了口萃儿茶后,倒似恋恋不舍:

“可能你的机缘不在那儿。”辛止笑了笑。

“说了那么多我的事情,辛止师兄你还没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倒在那个地方?”白谰问。

辛止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过往,只是——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说他经历了那些刁难待遇、从修士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还是直接从宁些仙师找上他的那天开始说?

想了半晌,他也没有勇气去重提一些事,最后只是沉默地抿着萃儿茶,让久违的雪叶香占据了说话的位置。

少年倒打破了这瞬的沉默。“若是难说,不提也罢!话说回来,还是先恭喜你啊,辛止师兄!”他笑道,“在我走的这三年,你就晋升到了太素境!”

辛止师兄,你打破了诅咒,你知道吗?

辛止望着白谰那双清亮似泓水的眼睛,神情恍惚。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在噬心堂一连两次晋升,突破太一境的桎梏。多亏了宁些仙师的秘籍,无需吟诵、无需仪式,只要念出那些法术,他便能够——

他把萃儿茶放下,决心用行动告诉白谰发生了什么。可好几次运气回身,他都没能催动法术。

不详的念头浮现脑海。

在少年期盼的眼神里,他再次念起簪花吟辉术,念起穷霄极地术。

这次他将手悄悄按在胸口的秘籍上,愈发谨慎、前所未有的虔诚。可待念头回转,依然是空空荡荡。

而且,好像不止灵气无法感知。

——他先前所遇的两句经文,

也并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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