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这钱袋的料子名叫流光锦,质地紧密厚重,在日光下五色缤纷流光溢彩,十分稀有,乃宫廷贡品,太后都只得了半卷不曾舍得用,饶是哪位勋贵得圣上恩赐,巧制成了钱袋,也断然不会赠予一个青楼老鸨,所以一定是这贱人偷来的!”
凌宏茂说这番话时,已经胜券在握。
这钱袋的主人必定是朝中有权有势的人物,大祁虽然没有明文禁止官员出入风月场所,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且将御赐之物转赠娼妓,亵渎皇恩是大罪,谁敢承认是自己送的。
这老鸨要么承认是自己偷来的,要么供出赠物之人,只怕将人供出来,那人不但不认,还会反指老鸨偷盗。
怎样都是必胜局。
再看那老鸨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显然也知道其中利害,只能苍白辩解:“我没有偷。”
凌宏茂咄咄逼人:“那是何人所赠?说不出来便是偷的!”
老鸨垂目不语。
“我送她的。”秦方好满不在乎地瞅着手里的钱袋,他对这些是真不上心,花花绿绿的锦缎在他眼里都一个样,分不出好赖,“这玩意儿这么金贵吗?我屋子里用这个当桌布呢……”
凌宏茂:“…………”
老鸨虽风韵犹存,但年纪都能当小混蛋的奶奶了,他能下得去嘴?
“小公子莫不是被这些贱人装出来的可怜样蒙蔽心智,存心包庇。”凌宏茂觉得一定是这样。
“你那天喝得醉醺醺的,里面穿的是青灰色亵衣亵裤,”秦方好扯着钱袋绳儿甩动钱袋,气定神闲道,“脱/光之后在床上抖了一下……”
“公子且打住!”凌宏茂的脸色相当精彩。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吗?”
“为何?”
“因为本公子当时就躲在床底下。”
“!!!”就说他怎么突然管起闲事了!
在场之人皆哗然,偌大大堂里响起阵阵窃窃私语,挤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更是毫无顾忌地哄笑起来。
这小公子生得天上谪仙人中玉树,怎么有恋母之癖!
唯有含羞,那张被岁月轻抚过的脸庞一改往日的轻浮,沾着血迹的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符合她年岁的蔼然笑意,她看秦方好的眼神,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欣赏和感激。
脸面都丢尽了,秦方好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干脆抬起右腿架在左膝上,俨然一个混不吝,“小爷在床底下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你身上根本没有佩玉。”
凌宏茂无从辩驳,支支吾吾道:“想必……想必是我喝多了,记糊涂了……”
“你没有糊涂,那晚的经过你记得清清楚楚。”秦方好站起身,纤长身姿跟站在左右的宣风流云对比略显瘦弱,气势却胜两人百倍,他眸光冷厉地瞪着凌宏茂,森然道,“你就是在恶意诬陷。”
“小公子话可不能乱讲,我真的丢了东西!”凌宏茂道。
“你没有证据是蒹葭馆的人偷走的,倚仗权势给京府衙门施压,封了馆子拿了人,今天若是没被我遇上,蒹葭馆近百人岂不是要含冤入狱!”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遇到这个瘟神就没好事,凌宏茂认栽一般,不情不愿道:“是我一时冲动,我给各位娇娘赔不是总行了吧?”
沈蒹葭本想息事宁人,秦方好却摇头道:“不行,这些天你耽误人家生意,怎么算?把姑娘们吓得不轻,怎么赔?”
“赔,砸锅卖铁也赔。”
“这样吧,咱们同僚一场。”秦方好大发慈悲道,“我徇点私,就判你给蒹葭馆赔付纹银十万两。”
“小公子看我这条命值十万两吗?”
“那你能给多少。”
“最多五千两。”
秦方好大手一挥,“来人,把凌宏茂押到都察院细审!”
“别别别!八千两!”
“你当菜市场卖菜呢?一口价三万两!”
“行吧……”凌宏茂满脸苦相,“三万两不是小数,还望公子宽限三日,三日之后我亲自登门双手奉上赔款。”看她沈蒹葭有几个胆子收。
秦方好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沉下脸威吓道:“敢赖账,小爷剥了你的皮!”
“不敢不敢……”
秦方好转着钱袋子移步下台,在含羞一步之远站定,拈着袋绳儿把钱袋子递到含羞面前,“羞羞阿姨,你的钱袋。”
含羞掬手接住,“谢谢小公子。”
秦方好脸凑过去,盯着她嘴角,皱眉道:“嘴角怎么流血了,谁打你了?”
含羞抬手擦了下嘴角一看,真有点干掉的血渍,勉强笑道:“不碍事的。”
“脸都肿了,怎么能不碍事呢!”秦方好眯着眼环扫一圈在场差役,“谁打的自己站出来。”
大堂寂静片刻,战战兢兢走出一个中年差役,说话之前先从怀里掏出一支梅花银簪躬腰奉到含羞面前,“先前多有得罪,望妈妈海涵。”
“海涵不了!”秦方好抢过话,指着中年差役对含羞道,“打回去。”
有人给她做主,含羞自是要领情的,她敛袂垂首向中年差役浅浅道了个万福,“得罪了。”话毕掌上生风“啪啪”给了差役两耳光。
中年差役忍辱逢迎,直道:“打得好,打得好……”
打也打了,银子也讹了,秦方好吃饱了掀桌子,扬起下巴趾高气昂道:“还杵在这干什么?把馆子里的东西一件不落放回原地,麻溜滚蛋!”
众人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