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明低头啜茶,神色不明。
云太妃继续道:“先帝晏驾,老身自请守陵三年,按遗诏,三年期满便该去亶王封地的,陛下宅心仁厚恩准老身回宫小聚,如今所愿已偿该去矣。”
“临行前老身有个不情之请,亶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哥哥,下个月便是他二十岁生辰,老身想求个恩典,请陛下召亶王入京庆生,过完生辰老身正好和亶王一道回封地,免受路途孤独。”
高台上的少年帝王肃然危坐,不怒自威,凛凛眸光让妇人不寒而栗,忙提裙跪伏在地,哀声道:“求陛下开恩!”
许久,独孤明才开口,沉声道:“准了。”
云太妃连连磕头谢恩,独孤明只是淡淡说了句:“退下吧。”
秦方好嘟着嘴,狼毫笔夹在上唇和鼻子中间,寻思着不能再像昨日那样让他一个人背锅了。
于是取下笔在纸上记:云太妃面圣求召亶王回京庆生,帝恩准。
不能不记,不能全记,笔杆子和稀泥,皆大欢喜。
新屏风两天后就送来了,三米长的屏风给秦方好遮挡出一片小天地,他在这片小天地里喝茶睡觉看小人书,有时还组局跟宫人玩牌摇骰子,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临近芒种时节,天光长了些,哪怕过了定更,长街亦喧嚣不减。
秦方好今天没午睡,和几个值班小太监玩了一中午牌,这会子坐在马车里颠来簸去,昏昏欲睡。
马车拐入巷道,人声渐远。
忽闻驽马嘶鸣声,马车猛地刹住,秦方好差点一跟头栽出马车,稳住身形后,起身掀开帘子恼怒道:“怎么赶车——”
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提着前襟拽出了轿厢,一阵天旋地转后,只见几个蒙面人手持长棍围着他,赶车的小厮躺在道边,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你们想干什么!”秦方好坐在地上连连后退,“胆敢打劫相国府公子,你们不要命了!”
几名蒙面人不理会秦方好,攥住他前襟往暗处拖拽。
此地西临长街闹市,东近相国府,周边住的都是相对富庶的人家,门户前皆挂着门灯,秦方好借着微弱灯光勉强能看清这些匪徒的眉眼,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救命啊!!!”秦方好大声呼救。
富庶人家庭院占地宽广,门户之间相隔甚远,且这种巷道一般都是后门,秦方好喊了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被匪徒扇了两个大嘴巴,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生绝望。
更绝望的还在后头,他被摔进一处暗角,秦方好赶忙求饶道:“好汉饶命!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那些个匪徒却不为所动,似乎并不为银钱而来,纯粹只是想打秦方好,齐齐举起木棍朝他落下,发出道道破风声。
“住手!”
匪徒动作一顿,扭头见身后立着一名手持长剑的年轻男子,箭衣皮靴,身形挺拔,雄姿英发。
“少管闲事!”匪徒警告道。
年轻男子在原地岿然不动,冷笑一声,道:“京撵之下为非作歹,胆大包天!”
说罢拔出长剑便与几名匪徒厮打起来,男子身手极好,几个回合下来匪徒便招架的有些吃力,连连后退,大有要逃跑的趋势。
然男子却不打算就此罢手,招招强势,步步紧逼,将几名匪徒一一撂倒在地。
远处传来寻人呼喊声,男子收剑入鞘,回身走到秦方好面前,朝他伸手,问道:“这位仁兄没事吧?”
“没事。”秦方好抬手攥住男人的手,就着力道站起身,“敢问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小弟也好登门酬谢。”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男子侧首,见一群人举着火把朝这跑来,抱拳道,“寻你的人来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有缘再会。”
秦方好目送男子背影消失在巷道尽头,回头见赶车的小厮领着一群人将几名匪徒团团围住。
“丁、二、虎!”秦方好挨了几棍子,扭着胳膊肘走过去,“你好大的胆子!”
几名匪徒皆诧异,面上蒙的布还没揭开,他怎么知道几人身份的?
其实秦方好看清几人眉眼后就知道是谁了,他没点明是怕被灭口,就丁二虎那跟扫帚似的眉毛和铜铃圆眼,不瞎就能认出来。
秦方好撸起袖子,四下寻找,从赶车小厮腰间扯出马鞭,牟足了劲往几人身上抽。丁二虎几人方才打斗身上被剑划了几道,再被鞭子一抽,血肉飞溅,痛的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动静太大,有门户的门丁开门探出半个身子喝到:“何人在此闹事!”
“喊什么喊!刚才喊救命你不出声!这会子出来给匪徒抱不平!”秦方好气极,鞭子指着门丁,“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