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答复,陆天枢脸色缓了些,也有了些笑意:“无事了,你下去罢。”
他那弟弟想出美人计这等损招,幸而元澈没当回事。
若论相貌,何人能及王叔?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些事还须早做计较。
……
元澈一边折腾系统,一边混迹书房,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了狱中部分匠人的名字。
他将咬牙兑换的路引取出来,对着名字一个个试,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试了四五个,没有一个有反应。
难道真如老亲王所说,匠人们都被解决了家中牵挂?
他不死心地继续,试到最后一个时,路引终于发出了淡淡光芒。
元澈立刻打起了精神,路引背面浮现出了人像,是个老婆婆,底下标注着地点。几息后,路引无风自燃,眨眼消失在少年手中。
“京城,京州港。”
元澈记下了这个地点。
第二日,他带着小厮秋空悄悄出了府,直奔城南港口而去。
这边鱼龙混杂,挑夫们不停往船上上货卸货,大声吆喝着说话,十分吵嚷。
秋空不解道:“世子爷,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找个人。”元澈给他描述:“是个婆婆,大约花甲之年,头发花白,身形极瘦,穿深靛色麻布衣裳。”
但长这样的老婆子并不少见,尤其是在码头这样风吹日晒的地方。两个人的力量有限,元澈找到午时,也未能发现符合的人选。
秋空早已被正午的太阳晒得眯了眼睛,擦汗道:“世子爷,要不咱先吃饭吧。”
元澈无奈道:“行,你挑吧。”
家里就属秋空嘴最严,看在他不会偷偷告诉老亲王的份上,元澈决定请他一顿。
到处都是晒得黝黑的挑夫,街边几间狭小的饼店早早被挤满了。二人转悠一圈,实在不想挤进臭汗堆里,只好越走越偏。
元澈有些后悔没带些糕饼,沿路顺着码头,走到快到头的角落里,才寻到一间生意冷清的小店。
他走上前问:“请问还有吃的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应道:“有的,有的。”
待元澈看清坐在店中织鞋的老人时,不由眼睛微微睁大。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找了一上午的人竟在这里。
这应当就是狱中某个匠人的母亲了,那人挺有远见,知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将母亲送进京城,免除了被追杀的祸患。
老婆婆似乎双眼有疾,虽看不见外头客人的模样,仍温和招呼道:“客人进来坐,茶粥麦饭都有,鱼脍也有。”
秋空委屈地看了元澈一眼,似乎在说“不是让我挑吗”,元澈冲他挤了挤眼,示意下次再说。
二人进了小店,元澈见屋内陈设简陋,不够敞亮,便道:“麦饭就好,再来两份鱼脍,谢谢。”
老婆婆用清水洗了手:“好嘞,客人请稍等。”
她眼不能视,却是个干活好手,手脚麻利,从水缸中抄起鱼一拍,切菜声整整齐齐,灶上又是蒸又是拌,没一会儿便上了菜。
元澈尝了尝麦饭,味道寡淡,好在十分清新,粗面裹了薄薄的油,菜叶脆嫩,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来说,不失为一道爽口佳品。
鱼脍出乎意料地薄,他沾了点酱油,入口即化,更无一点鱼刺,惊奇道:“这是鲈鱼?”
老婆婆笑着用衣摆擦了擦手:“哪里是什么鲈鱼,老婆子从跟船的伙计那里收来的鱼,剔了刺便是如此。”
“这样厉害。”少年咂舌道:“比许多大户人家的厨子还厉害。”
“啊哟,后生嘴也忒甜。”老婆婆笑了笑,又送了一碟酱油拌的小菜:“老婆子自家酿的酱油,客人莫嫌。”
“不嫌不嫌,好吃着呢。”元澈笑眯眯道:“婆婆,您要不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这么多麦饭,我们也吃不完。”
秋空吃得愁眉苦脸,没想到自家世子睁眼说瞎话,还哄这个陌生婆子开心。
难道这婆子是世子流落在外的亲戚?
他想了一下,又猛地摇头,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王妃王爷不早把人接回去了。
元澈才不管他在想什么,逗得老婆婆笑声连连,和他说了许多事。
大概是许久没有和人正经说过话,老婆婆高兴得脸上皱纹都舒展了些,到结账时,坚持不要元澈付钱。
“这顿饭值几个铜板?就当老婆子请你们的!”
元澈推拒几次,仍不被接受,只好腼腆道:“谢谢婆婆,我下次再来看您。”
老婆婆笑着应了一声,将他们送到店门口,回来摸索着收拾碗碟茶盏,忽然摸到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隔着布料一按,里面似全是大大小小的碎银。
老婆婆慌忙追出去:“客人,客人!荷包落下了!”
外面空空荡荡,哪还有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