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炮竹响,把正在屋里啃猪蹄的伏城勾了出去。这些年城里早就不让燃放烟花炮竹,伏城都好多年没听过了,只是刚迈出门槛儿没两步就被伏弘拽了回来。
“别出去吃啊,一会儿喝了风,肚子疼。”伏弘拉着儿子的小油手,“走,跟爸回屋。”
“爸,我想看看外头放炮仗。”可伏城还是不死心,“就看一会儿会儿,成吗?”
“不成,先吃饭。”伏弘笑着说,话里话外都是担心,如今儿子已经上5年级,可是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伏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不点儿,他要开始长高了。
当年他爸,也就是伏城的爷爷,就说自己是上初中之前开始发育,比别的男孩儿长得早。原先伏弘还存有一线希望,希望这遗传规律不要显现在唯一的儿子身上,他是伏家班未来的狮子头,也是班子唯一的希望。
天不遂人愿呐,伏弘虽然什么都不说,可眉心的皱纹一天比一天深。好在儿子很听话,平时不喜欢吃零食,只是偶尔馋嘴。
“爸,你什么时候吃饭啊?”伏城从不和父亲对着干,他也能看出父亲的不容易,“你都忙了一整天了,饭都凉了。”
“你先吃,爸给你的校服裤腿放一放。”伏弘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手艺活儿蹭蹭猛涨。孩子要长大,这就和天要下雨是一个道理,去年新换的校服已经短了。好在学校的运动校服还可以放一放裤腿儿,伏弘给多余的布料放出来,再抽线缝上,细密的针脚就像他对伏城的叮嘱,一句接着一句。
“怎么又破了个洞啊?”伏弘指着裤子问。
伏城只有过节才能敞开吃,原本吃的正高兴,听完这话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筷子:“和同学……比赛。”
“比赛?比什么了?”伏弘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比赛,“不会是打架吧?”
“没有啊,就是比赛来着……我们比赛跳远。”伏城很早熟,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要不我自己缝吧?”
“不用,你吃你的,爸缝上就行了。”伏弘没再多问,想来再逼也逼不出来,“吃完了去院里练功,今天扎扎马步就行了,其余的不练。”
“嗯,我一会儿就去。”伏城重新端起大碗,从来不抗拒练功。他知道自己将来是伏家班的小班头,肯定要舞狮子,要能踩上最高的梅花桩才行。但上天就是不给他这碗饭吃,他和爸爸有个相同的毛病,就是恐高。
目前他能上的桩子还不是最高的,要是真有上最高桩的那天,会不会吓到腿软啊?伏城不禁捏了一把汗,吃完饭之后就去小院里扎马步。今天是大年初三,院里堆着白雪和狮子头,其中还有一个新做成的龙。
因为今年是龙年,所以大家爱看舞龙。从前爸爸不舞这些,只有南狮,可今年为了赚钱也要开始舞了。伏城很心疼他,所以扎马步就格外认真,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流下也不疲倦,恨不得明天就将功夫练成,当一个武状元。
要是能在全国武术比赛里扬名就好了……小小的伏城刚刚许下心愿,墙头上就多出了3个小脑袋,偷偷摸摸地叫他。
“伏城,伏城,开门啊。”邱离的小嗓门细细地喊着,“我们来找你玩儿啦。”
他旁边的人就是青让,他们最小的师弟,戴着毛线帽子的那个是大师哥蒋白。3个人脚踩着一辆三轮车往墙头爬,勉勉强强能上来,但是左右摇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掉,伏城连忙把院门打开,掉头往屋里跑去:“爸,蒋白他们来了!”
“呦,他们来了啊?快让他们进屋。”伏弘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外头迎接,结果那仨孩子还没下来呢,眼瞧着就要摔。伏弘吓得一身冷汗,这仨宝贝疙瘩和伏城可不一样,不皮实,不能磕磕碰碰。两个是世家交好的心头肉,蒋白就更不用说,潮汕独生子的含金量摆在跟前。
到现在,伏弘也没想明白,蒋白这孩子为什么偏要和自己学舞狮子,又吃苦又不赚钱的。
他先冲出去给孩子们一一抱下来:“你们怎么来了?家里大人都知道吗?”
“师父,您就放心吧,我们的家长都知道。”蒋白显然心有成竹,“我们怕你们寂寞,过来住一晚上。”
“又来住啊?你们不嫌冷啊?”伏弘简直气笑了,平房虽然接地气,可温度没法和楼房比,屋里的地面总是暖不上去。但这些摆在眼前的条件显然不是孩子们心里的绊脚石,他们就要来一起住。
“不冷不冷,我们多盖被子就好了。”邱离拿着一根大糖葫芦,“师父,这个能给伏城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