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谢年祈听了却嗤笑,揶揄道:“你我的流言你丝毫不当真,外人和我的些微关系倒被你怄在心里反复煎熬。”
话是这么个理,但她哪能确定别人和他究竟有没有实际接触。
总归是看到谢年祈为苏瑗压枇杷枝,其中的温柔易棠从未见过,这人却反复与她亲近。这等杂乱关系,还是早些了断为好。
想到昨夜的月下枇杷她就烦闷,说话的语气凌厉几分:“可你喜欢宋芸,又同苏瑗暧昧,现下为何招惹我?”
“哪来的误会,我不喜欢宋芸,也无意苏瑗。”
“我昨夜清楚瞧见,你为苏瑗摘枇杷。”
谢年祈瞪眼,只觉得好笑,道:“只是摘个枇杷,我和你既亲又搂甚至同睡一张床榻,方才又为你洗脚,这算什么?”
看吧看吧,这人在她面前从来不讲礼节,露骨话语不加掩饰就说出口。
他道:“你在意我。”
易棠慌忙避开视线。
“没有,我才不会在意对我不讲礼数的花心大萝卜。”
她在他的脸上看到“好玩”二字,心知自己又遭戏耍,捡过枕头朝他扔去,愤愤道:“臭流氓,滚开。”
“我若对你讲礼数,你我只会陌生,”谢年祈扣住她的手腕,笑道,“你想我对你如苏瑗那般守礼,有没有想过我为何对她客气?”
话落,帐篷里安静下来。易棠愣怔一瞬,体会出话里的意思,心里却道不能再被忽悠,正欲开口反驳便让他噙住唇。
他含着她的唇说道:“我对她客气便不会如当下亲近,某人惯知道如何伤我心。”
“大骗子,宋芸你如何解释?”
“易棠啊易棠,你这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若论辈分,宋芸算得上我的近亲姑表妹。”
此话一出,连他也继续不下去了。
易棠第一次在谢年祈的脸上瞧见未加修饰表情——他看智障一般瞧着她,满脸无语。
空气微凉,雨势渐弱。
谢年祈向来爽快,此刻被眼前女郎刺激得不是滋味,挽起衣袖便离去,顺手带走了油纸伞。
狩猎因大雨而停息,上至三公九卿,下至芝麻小官,携来的家眷休息在各自帐篷中。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直到深夜还未有停歇的势头。
皇城司副使的帐篷一片黑暗。
梦里,谢年祈同样身陷荒芜,徒步许久才寻到日光照耀的长廊。
春光明媚刺眼,他看到不远处的妇人逼迫男孩掐死奶猫,话语间只有尖酸刻薄。
稍一眨眼冬到三九天,府里下人忙着进补御寒,男孩却身着单薄中衣,顶着凛冽寒风跪在雪地里。
他想上前为男孩披件外衫,可刚迈出步子,天气突然高温难耐,周遭房屋猛然拔高,准确说来是他的个子变小。
再眨眼,手中长剑挥舞,温热的血四处喷洒,有别人的,也有他的,但无所谓,沾到脸上都一样温热。
“好孩子,就该如此,杀吧,尽情地杀。”
妇人的脸出现在眼前,五官拧做一团,狰狞,阴郁,哪有温婉端庄的模样。
人脸变换,变成了辅国公青年时的面庞。
“听你母亲的。”
可她不是他的母亲。
面皮走马灯般转变,最后停留的人脸是留着小胡子的瘦削男人。
“今后跟着我不必受罪,来,小娃儿,叫声师父。”
男人抬手覆盖他的额头,谢年祈出于本能去捉那人的手腕。
眼前人张嘴惊呼,传入耳中却异常娇媚。是女子的声音,和那张蓄满胡子的脸差异甚大。
他骤然睁眼,眼前烛光闪烁,手中柔软腕骨转了又转。
“放手呀!”易棠被谢年祈捏得生疼。
话说完腕间的束缚便松开,饶是如此还是留下红痕。
那人摇晃支起上身,问道:“你怎么在我的帐中?”
身子虽烧得热,眼中狠戾却未减,倏而伸手探易棠的腰间。
她反应及时,闪身躲过,谢年祈却换了另一只手,易棠继续往反方向躲,身子重心不稳,侧倒在了榻上。
他顺势倾身而上,囚住易棠,大掌自腰侧移至小腹,修长手指探进腰带。
易棠想阻止,反倒被他扣住双手。藏在腰带里的信封轻易让他抽出。
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瞬息之间就没了,她心生不甘,用力几下便挣脱桎梏。
“为何这密信我看不得?”
白天他在她的帐篷里换衣,这封密信从衣袖间滑落,新的,谢年祈却从未提起。
他总在暗里传递消息,最后关头再揭露事实,弄得她似个局外人,行动的时候不清楚其中详细,遇事也难应对。
两人搭档至今,谢年祈仍旧偏好瞒着易棠行事,害得她只能在夜里试探。
想到先前被他隐瞒的线索,易棠登时气不打一处,猛地推开身上的人。
那人身形不稳,重重倒在榻上,头磕在床沿发出声响,听着还挺疼。谁知他只是闷哼一声,没说话便昏睡过去。
始作俑者见此景僵住推人的手。
平日里这人无所不能,擒人捉贼从未犹豫,飞檐走壁更不在话下,少有旁人伤他的时候,现下竟然一推就倒。
她伸手探谢年祈的额头。
好烫。
看来烧得挺严重。